[小说] 石黎

夜晚是个神奇的时间，这个时间有人喜欢流连酒吧，有人喜欢贪恋酒杯。而我喜欢听别人讲鬼故事，并不吓人的鬼故事，比如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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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上游地区、重庆东部，地处三峡库区腹心，上距重庆主城九区172公里，下距湖北宜昌476公里处有一个县城。它自东汉和帝永元二年单独设县起，后来立市，至今已有1900多年历史。它的名字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它就是酆都。
中国古代传说，酆都这个地方是一个阴司地府所在，故而人鬼交杂。一直以来，酆都人都要交两份税。一份是人间的，从生活中工资和收入里扣除的税款，有零有整，规则清楚；一份是阴间的，全看个人所好，若是一切顺遂一文不出也无人说少，若是流年不利花个用去成千上万也没人说多，全无规则可言。
人间的税收交到国税、地税部门就可以，阴间的税则只能交到丰都旧县城9 公里之外的树人镇石岭岗的额鬼王石刻里的那口井里。上到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每年花在这口井里的钱千万不止。酆都人管这叫阴司钱粮。
说来也怪，酆都的环境竟暗合这阴司钱粮之数。酆都人钱粮交的充足，酆都便是风调雨顺；酆都人钱粮交的稀薄，酆都便会兴起瘟疫。这本是巧合，但酆都人却认为两者之间必有因果，。
这年年初，刘纲出任酆都市市长。他下到树人镇调研，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赶往鬼王石刻的人群和浓郁的烟雾。跟身边的属下一打听，才第一次听说了酆都这桩故事。
信奉马列主义的刘纲哪能接受自己管理的城市里人们这样大搞迷信行为。于是他人尚在树人镇便让身边秘书起草政府文件，准备禁止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也不知是谁将刘市长的想法传了出去，让酆都市一时舆论哗然。
面对汹涌的舆论，刘市长却毫不动摇，坚持要禁止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为了做好群众们的工作，市长会见了反对禁止烧纸钱的一众民意代表。代表们和刘市长你来我往地过了很多招，最终发现谁也谁不服谁。无奈之下代表们对市长说道“市长若是一定要禁也不是完全不可，只要您能向鬼神说明缘由，让鬼神对于酆都人不纳阴司钱粮不予苛责。”
“鬼神在哪里？”刘市长问道“我倒要对他问上一问，看看他为何这样为难治下百姓。”
“鬼王石刻前那口井就是鬼神居住之所。”领头一个和尚道“只是不知道您是否敢去。”
“若能为民请命，有何可怕？”刘市长一脸正气扫过众人，却发现连自己的属下都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于是正色道“明天，我亲自下去一趟。”
“刘市长，那我们恭候您的喜讯。”众人见市长这样说便拱手回应然后离开。
谁也没把刘市长说的话当真，谁料第二天，市长真的亲自来到井前，从办公室主任那里拿来了长绳。众人听说这事，份份赶来井前，努力劝说刘市长不要这样做。刘市长完全不听劝说，用绳子系在腰身，坚决要下井。
刘市长有个司机名叫石黎。本来就是一个颇有侠气的人，加上刘市长对他一直颇为信任，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汇报刘市长的信任。刚好这事发生，他就对刘市长说：“市长您一个人下到井里，大家也不会放心。刚好我也想见识见识鬼神，请您让我也一起去看看眼，您看行吗？”
刘市长自是百般拒绝，奈何石黎眼疾手快，也不跟刘市长多啰嗦便顺着绳子先下到了井里。刘市长无奈便也就默许了石黎的跟随。
刘市长和石黎两人顺着井向下爬，起初井边的光线偶尔还能够漏进几许，井边的惊异声讨论声也能朦朦胧胧传到两人耳中。接着两人大概来到井下3米左右，此时井里已是一片漆黑静默无声，两人只感觉手电筒的光线和声音好像都被这黑暗吞食一般。再往下3米多，静寂无声的黑暗里感觉有丝丝水气只让两人感觉阴冷粘稠。这种情况下，刘市长和石黎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爬。哪料又向下了2米多，原本阴森的地下竟然渐渐明亮起来。
亮光越来越大，最后竟然灿烂如井外白昼一般。除此之外，眼前的城墙，高楼，房舍全于井外边一摸一样。唯一稍有不同的是这里的人都很矮小，而且被光线照到身子地上也没有影子，走起路来双脚腾空。
还没等刘市长出口发问，便见一众这方天地的生灵都围绕着刘市长下拜道“老爷，您是阳间的官员，到我们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呀？”
刘市长和石黎这才知道原来这里便是阴间鬼蜮“我来此地，为的是请求阴间免去百姓缴纳钱粮。”
众鬼听后连连称赞赵市长爱民如子，却表示这件事恐怕不是他们这些小鬼说了算。必须要跟此间分管阎罗包阎罗申请才可。赵市长追问包阎罗身在何方，众鬼不敢口言，皆是抬头向西望去。两人也将目光向西投去。那高耸入云的闪亮建筑似乎在告诉他们那里就是阎罗所在之地。
那建筑物看着不远，但两人却走了三十多分钟才来到达。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两人刷了一下门前的显示屏门就开了。一个机器人走过来，问清两人目的便带着两人向里面走去。没多久便来到一个花园。花园里坐着一个穿戴精干的男人，看上去有七十多岁，虽然正吃着精致的下午茶，却难掩一身端庄严肃之气。
“本官是这方阴土的民事负责人，姓包，大家都叫我包阎罗。”包阎罗起身上前来伸出手与刘市长握手后，一边示意两人入座，一边不急不慢道“阴阳两隔，多有不便，不知刘公到我这陋地有何要事？”
“酆都市这几年水旱交侵，灾祸不断，这民间财力耗损颇重。缴纳政府每年安排的税费不易，只怕这阴司钱粮是再难缴纳了。更何况现在阳间政府这边税费都有所减免，想必这阴间也必然自有一番说法。”刘市长听了包阎罗的话也不着急，只是起身拱手道“我刘某此次前来也是呱噪，只盼能为民请命。毕竟黄台之瓜何堪再摘？”
“阳间自有法度，阴司自有规矩。只是这阳间缴纳什么阴间钱粮所费金银又岂能于我这阴司流转？”包阎罗听了刘市长的话淡然一笑道“不过是人世间的一些有心之士，打着鬼神的旗号诱骗百姓罢了。只可叹我这阴司与你那阳间道路阻隔，所以不能揭露这些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之人。刘市长为百姓除此积弊，还我阴司名誉，就是不到此与我商议，又有何人胆敢违抗？”
“今日您亲自前来我这陋室，这番大仁大勇的行为，本官亦是甚是感动，若有什么本官可做之事刘市长不必客气，但说无妨。”包阎罗话还没说完，但见一道金光从天上降落下，包阎罗急忙起身对刘市长和石黎两人道“关圣帝公到了，还请刘市长稍作回避，避免两防冲撞。”刘市长本还有话要说，此时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得带着石黎退到后堂等候。
不一会，关圣帝公身着绿袍，手捻美髯在前，执刀周大将军、抱印关圣太子等一众随从紧跟其后而来。关圣帝公与包阎罗交相施礼然后向内堂走去。谁料刚走几步，关圣帝公便收了脚步凝眉对包阎罗问道“包兄，你这一方阴土，缘何有人气？”
“帝君且莫动气，事情是这样的……”包阎罗见李市长两人漏了行踪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给广圣帝君述说了一遍。
关圣帝君听罢道“这样说来，这还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市长，我倒是想见一见他。”包阎罗听了这话便差了一个亲信小鬼请来了李市长和石黎。
关圣帝君见到两人后寒暄两句便请两人入座，然后和李市长热络地聊起天来。谈话期间关圣帝君态度甚是温和，一时间关圣帝君、包阎罗和李市长相谈甚欢。只是所谈都是人间详情，关于阴间诸事却无人提及。
石黎本是义气之人，早年便敬重关圣帝君义气千秋。初见帝君真神还未脱出震撼与惊喜，这时已经渐渐冷静便不顾所以忍不住插入聊天之中道“不知昭烈帝刘备刘玄德现今可好？”
石黎话音刚起，在场诸人一时都沉默起来。关圣帝君更是神色大异，面漏愠色。可石黎却全然没有发现反而一再追问。关帝也不作答，起身与李市长、包阎罗作别而去。
包阎罗送罢帝君，急急返回，只说石黎“你可知你闯了大祸。回了人间，你必被雷电劈死。谁也救不了你。”
石黎不解，追问自己何罪之有？
“你方才对帝君怎么可以那般语气，全无礼仪可言。”包阎罗见石黎还不知悔道“再者你提的那是什么问题？在臣子面前直呼其主君字号，帝君又当如何回你？”
石黎沉默一会，便懂了其中关窍急忙请罪。李市长也为其开脱求情“小石终究做事欠缺了些火候，还望包阎罗能为他想想办法。”
“办法？在那阳间无论哪方神魔都护你不得。”阎罗冷笑道。“雷电一劈，准保你形神俱灭，散做烟尘。”
“阳间不能得脱，不知阎罗你可有其他办法。”李市长看着石黎换了心神急忙又向包阎罗准问道。
“倒也尚有一线生机。”包阎罗思索良久后拍着石黎肩膀道“唯有速死，魂魄或可保一线生机。”
“也罢，全赖包阎罗安排了。”石黎无奈几乎瘫软叹气道。
包阎罗听完石黎之言，从腰间解下一方玉印，约有一尺见方对着石黎“褪下外衣”。待到石黎褪下外衣，包阎罗立马将玉印盖在石黎背后。那玉印未沾印泥，却深刻石黎皮肉。
“好了，去吧。”包阎罗完成一系列动作，便二话不说将石黎与李市长送回人间。
石黎与李市长刚刚从井里出来，石黎便猝然中风而死。众人大惊不由得将目光汇聚在李市长身上。
“哎！石黎呀……。”李市长慨然长叹道，“以后便不必在上交阴间钱粮了。”言罢，便不在说其他上车返回了市区。
没过几天，石黎停棺处被暴雷劈中。石黎的尸体被劈的皮肉皆焦，身上的的衣服几乎烧光。唯独背上被盖过玉印之处皮肉完好。市里众人本来都在等着看李市长被雷劈的报应。谁料但一连几周李市长连禁止阴司钱粮的政令都已下达，却依然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于是李市长推行的禁止缴纳阴司钱粮的政令便落地得到了实行。
后来听说酆都市内的关帝庙因为破除迷信被拆的一座不剩；后来听说树人鬼王石刻被开发成了文化旅游区成为了4A级景区；后来听说李市长因为治理地方得力，让酆都市经济腾飞税收腾飞进而升官入省，仕途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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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石黎的故事，没有打断石黎的想法。石黎就这样讲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石黎终于说完，我才为他送上一杯茶。问道“你觉得那雷是谁劈的？”
“是关圣帝君吧，毕竟我冒犯了他的主君。”石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饮道“哎，做人一定要稳重，太莽撞了只会误了前程甚至是性命……”
石黎一连说了很多，感谢李市长那么危急的时刻还能听懂包阎罗留下的一丝活路，感谢包阎罗冒着偌大的风险为他灵魂求得一线生机，感谢这天地间还有自有正气容得下他这种憨直……直到渐渐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了自己说了什么，然后迷迷糊糊的向前走着，继续向前走着，向着那个光点走着。只留下我继续坐在这里，等新的人到来，等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