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可不,总之跟做爱一毛钱都不沾。
现在
冯鼎言从公司回到家,积攒了一天的疲倦和烦躁让他心情低到谷底。他甚至
懒得开灯,只是脱下外套、领带和衬衫,裸着上身穿过房间走到洗手间。他将水
龙头开到最大,顺手拿起毛巾包在手上,使劲儿擦拭面庞、颈部、胳膊与胸口。
直到一丝沁凉渗入皮肤,他才丢下揉成一团的毛巾回到客厅,一把拉开窗帘,
让都市夜晚的灯火从整面玻璃墙照进屋内。
冯鼎言脱去鞋袜,只穿着黑色长裤倒到沙发,手指交叉枕在脑后,凝视着窗
外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的会议简直一团糟,有人拿出一堆调研数据,建议将长乐方案彻底推翻,
改做廉价住宅,这主意很好但通过可能性几乎没有。冯鼎言知道公司耽误不起那
个时间,但合伙人对他磨蹭的进展已经颇为不满。会议结束后,他们几个人再次
讨论各种方案,表面看是做高层决策,实际上是在警告他,大家已经没什么耐心。
冯鼎言必须加快速度,结束这场永无止尽的争论。
手机铃声响起,冯鼎言看看屏幕,立刻坐起来,听了两句就清晰说道:「我
马上到。」
罗娟是他的福星,打瞌睡送枕头的感觉真棒!冯鼎言快速冲凉、换好衣服,
驾着车往指定地点奔去。一路上琢磨着事成之后怎么谢罗娟,没想到得出的结论
是这女人让他懊恼无比、同时又情欲高涨。要是早早知道罗娟的存在事情会简单
很多,现在该如何弥补呢?冯鼎言思忖着,之前他从未违反自己的原则,其中之
一就是不与未婚女人纠缠更不用说发展感情。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所谓的原则一
向毫无敬意,即使是自己的。
再次看到罗娟差点儿让冯鼎言心脏跳出来,或者说他根本没看见她。实际情
形是,当罗娟向他走过来时,他还以为是行人,刻意躲了躲给人让道。直到罗娟
站定和他『嗨』了声,他才意识到等的人就在面前。
也难怪自己没认出她,今天罗娟将蓬松凌乱的齐耳短发全部盘扎起来固定在
脑后,露出淡雅柔和的面妆和精致的镶钻耳环。月牙色的露肩长裙款式很普通,
但配上一条真丝围巾,让着装立刻显得正式而不拘谨。尤其诱人的是,围巾似有
若无遮挡着领口高耸丰满的胸部,洁白、浑圆。
「冯鼎言,」罗娟没好气地说道:「往上看,我的脸在这里!」
要健康的男性对如此光彩夺目的引诱视若无睹非常困难,冯鼎言清清喉咙,
道:「你看起来容光焕发。」
他指指她胸前一条别致项链,赞道:「我在看你的……项链,很漂亮,很特
别。」
罗娟设法漠视冯鼎言眼中欣赏的光芒,这是他的本事,总能让身边女人感觉
自己美丽迷人。可听到他夸自己的项链,虽然知道不过是借口,心里还是很高兴,
语气也不由透着喜爱和自豪。
「当然,独一无二。」
冯鼎言又看了一眼,猜测是某个名牌的限量版设计。罗娟既然有喜欢的东西,
只要投其所好,那谢起来就容易多了。他问道:「你眼光高呢,什么稀罕牌子?
让我也长些见识。「
罗娟白他一眼,「玻璃的,不值钱,自己做就行。」
冯鼎言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到现在都不知道罗娟的工作,「你是做什么的?
珠宝设计?「
罗娟轻哼一声没再搭理,带他推门走进一个布置清幽的庭院。『长安太平』
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四周皆是古朴的青砖灰瓦院落建筑。这里原本是一座年久
失修的杂乱院子,经过装修和改造,变成一家风格独具的餐厅,奇妙而有趣的中
西混搭让整个环境高雅但不高冷,最是适合吃饭聊天。罗娟能找这么一个地方让
她父亲和他见面,冯鼎言真心感激她的心思。
两人走进大厅,罗娟显然是常客,接待小姐立刻迎上来和她打招呼问好,末
了指指门前竹子,充满喜爱地说:「瞧,多好看啊!」冯鼎言看过去,这才注意
到旁边半人高的盆栽其实是个玻璃雕塑。罗娟并没有回应,只是笑笑,带着冯鼎
言来到她预订的包间。
「嘘。」刚要推门,冯鼎言一把按住她的嘴抱住她。
罗娟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包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定神一听,她即刻意
识到是姐姐和姐夫的声音。罗娟面露尴尬,立刻抓住冯鼎言扭身离开餐厅,七拐
八拐走进院子里的一片竹林。柔和的竹叶味弥漫在四周,浓密的枝叶挡住灯光,
让昏暗的黑夜裹住他们。
罗娟有些歉疚,解释道:「我姐正和姐夫生气呢。」
冯鼎言一副已经忘掉的样子,「嗯,是么?我不知道。」
罗娟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玩笑味道。她知道他在装傻,
也不说破,只是看看四周,「咱们在这儿先躲一会儿,然后再进去。」
「我注意到了,但没有说出来,希望你是打算引诱我。」
「引诱?」罗娟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些。
冯鼎言撇撇嘴角,「男人总是对此怀抱希望。」
罗娟脸上浮现粉嫩的红晕,「我走了,不听你胡扯。」
冯鼎言拦住她,干笑两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害怕我们之间发生点儿什
么?」罗娟自持聪明漂亮、举止优雅有教养,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相当孤傲、急不
可待想摆脱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点相当撩人。也许是自尊受到点儿
刺激,逗得他不由自主想调戏她。
罗娟眯着眼睛,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你在和我调情么?」
冯鼎言的微笑中含有一丝捉弄、一丝狡黠,众所皆知,调情是诱惑的一部分,
「你怕么?」
「我没怕。」
才怪!从认识开始,冯鼎言就注意到罗娟总是跟他别扭,他可不会就这样放
过她。
冯鼎言靠到凉亭的一棵柱子上,双手环抱胸前,拖长音调说道:「可你看上
去心神不宁,为什么?是因为我在你姐姐家热火朝天亲了你么?」他说得很是轻
松,『热火朝天』这个词儿更像是一种调侃,希望能掩饰住内心的真切感觉。
罗娟摆摆手,「不要过分解读,你我都知道那个吻没有任何意义。」
冯鼎言立刻一副里所应当的语气回应道:「我能说什么呢,有些人觉得将过
去抛掷脑后很具挑战性,罗娟,这不难懂吧?」
罗娟愣了几秒,好像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不过最终也只是点点头,「很好,
冯鼎言,说得好。」
她紧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冯鼎言立刻意识到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的不
是天真无邪。
罗娟缓缓挪步,走到他跟前,视线从他的眼睛下移来到嘴唇,「你有没有想
过记忆也许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可靠,因为我总是在问自己,你究竟有没有亲
过我?你的吻究竟有没有大脑告诉我的那么好?」
冯鼎言现在一大堆迫在眉睫的麻烦,公司竞争、长乐方案、钱、时间、生计
等等等等,哪一个都能让他头痛半天。可此时此刻,就算他想考虑这些也办不到。
罗娟离他太近,鼻子里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他甚至可以闻到曾
经品尝过的那股灼热奇特的火焰味道。
冯鼎言不光会花言巧语,他更是行动派的男人。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喃喃说道:「我猜,只有一个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冯鼎言将罗娟拉入怀里,亲吻从她的眉心开始,然后移向脸颊、耳朵、光滑
的脖颈,最后再滑到嘴唇。罗娟屏住呼吸,接着逸出叹息,双臂从他的肩膀绕过,
交叠圈住他的脖子。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涌现出来,他描述不出来,只知道不想停
止。别急、别急,他告诫自己,尽管身体里那股潮水般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罗娟的舌尖迎上来,他将双臂收得更紧,给予更多,也需索更多。她顺服地
靠在他身上,继续加深这个吻。两个人都像在集中精力探索、回忆、寻找。
片刻,罗娟松开手,面颊稍稍撤离。她的唇微微颤抖,而他的心也跟着打颤。
冯鼎言收紧怀抱,这一次亲吻变得狂热,双手在她背上梭巡。沿着笔直的背
脊滑向臀腰间的曲线,臀部腴润的弧度。冯鼎言扣住她的身体,膝盖推进她的腿
间,将她压贴向他的勃起。
罗娟这会儿该警觉的,要他住手,让他清醒,可她反而攀住他。
冯鼎言暗喜,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苏醒了似的,争相恐后感觉这份欢愉,以
及欢愉之外那难以辨识、无以名之的东西。他抱起罗娟转身将她放置在凉亭的栏
杆扶手上,推高罗娟的裙摆和衬裙。丝质长袜在他的掌心下挠痒,直至指尖碰触
摸到丁字内裤。冯鼎言小心将内裤拨到一边,温热的掌心按住。罗娟尖锐地倒抽
口气,却没有退却。他又朝前探了探,改用掌根施压,轻柔,哄诱、挑逗,直到
感觉她抵向他的手扭动,索求更多。
「冯鼎言,」罗娟扯开吻,喘息呻吟,脑袋埋进他的颈窝,片刻后察觉到冯
鼎言在解开裤裆。即使有衣服遮掩,她仍隐约看到他握着勃起套上保险套。
「说啊,你要我操你,」冯鼎言的血液就像顺风而起的森林大火,他嘶哑低
语:「就像我想操你一样。」
罗娟的脉搏乱跳,精神完全集中在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她抓紧他的头发,
「对,没错。」
冯鼎言贴着罗娟的肌肤,呼吸浓重而火热,而且有些头晕,不过心里还是很
得意。他一向能激起女人的热情,然后再一口吞噬。他要给罗娟终身难忘的一刻!
冯鼎言抬高她的腿,罗娟顺势勾住他的臀部,紧抓他的肩头。他爱抚着分开
她,接着握住自己找到入口,缓慢推进。
紧张地压迫感传遍全身,罗娟喘息着不敢动弹,只是身体不由自主更加僵硬,
扣在冯鼎言肩头的手指也开始发青。
就在这时,他忽然静止。
「操!」冯鼎言咬牙切齿说道:「你他妈是个处儿啊!」
罗娟用半个脑子嘶嘶回应:「嗯?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操呢,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罗娟总算回过神,他什么态度?「这和你无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与我无关?」
一下子被冯鼎言分心,下身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些。罗娟抬高音调,说道:
「得了吧,你又和我不熟,我怎么可能跟你谈论我的隐私?」
冯鼎言低头看她,表情很奇怪,「需要我提醒你现在的情形么?这位不熟的
男人正和你做爱呢!」
罗娟生硬地说:「我们才不是在做爱,我们只是……只是……」她脑袋里使
劲儿想着合适用词,『只是』半天后,终于蹦出句:「今迷只醉,无问西东。」
「哇,原来是这样啊,我可是遇到位专家了。」
罗娟好像觉得自己真需要向冯鼎言解释似的,继续说道:「男女朋友、夫妻
之间才用『做爱』这个词儿,我们么,只用一点儿激情冲昏头脑就可以,所以用
不着向对方坦承隐私。」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在听你给我讲课。」见鬼,先是让便宜哥哥教他如何
追求女人已经够荒唐,没想到转个身,一个处儿竟然开始教他打炮是什么。
刚才两人之间那点儿激情已经挥散无踪,罗娟缩了一下,清清嗓子道:「唉,
我想你还是……哦,还是退出去吧,我们好像配合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冯鼎言动都不动,毫无退出的意思。
「应该很明显吧,我们俩都没经历,这不找罪受么。」
「我倒觉得我们配合得很完美。」说着,冯鼎言抓住她的臀部,稍稍后退停
留片刻,接着又开始缓缓稳定地往内推进。
罗娟屏住呼吸,紧张说道:「你确定还要继续?我真的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罗娟小姐,请容我说一句,无论你调门再高、知识再渊博,事实上,你和
专家的水平边儿都不沾。」冯鼎言勾住她的脖子深深吻住她,希望这样能堵住她
的嘴,阻止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高谈阔论。
冯鼎言重复着一点点退出一点点进入的动作,终于完全入鞘。罗娟被撑得浑
身紧绷,喉咙像是被根无形的绳子卡住似的,气都喘不过来,和享受相差太远。
也许疼痛渐渐消失,但实在谈不上愉快。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破处』么?书
上吹得好像一场仪式,盛大庄严而意义非凡,可她觉得不过如此。
「嗯?完了么?」罗娟闭着眼睛,艰难地问道,虽然内心知道她应该不再是
处儿了。
冯鼎言再次僵住,埋在她体内静止下来。罗娟立刻意识到她说错话,睁开眼
睛捧住他的脸庞,懊恼地说:「嗯,我的意思是,我这边…嗯,处儿的茬儿…跟
书上写的不太一样……」看到冯鼎言的神情越发难以捉摸,她尴尬地动了动,希
望自己能舒服些,「算了,你继续,我闭嘴。」
「你的小嘴儿真会说甜言蜜语,宝贝儿,我快感动死了。」
罗娟知道她表现得差极了,冯鼎言的讥讽让她更觉丢脸无比。恼羞成怒中,
她使劲儿拉住冯鼎言的肩膀,尽量压低声音喊道:「你讨厌,快点干活了!」
「干活?」冯鼎言咬牙说:「可恶,你保证过不说话。」
冯鼎言又低声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他终于开始再次动作。她的身体似
乎渐渐适应,虽然没尝到欲仙欲死什么的,但整体来说还不算太差。罗娟集中精
力感受着两人交合之处的摩擦,手也不自觉从衬衫领口滑到他的后背。
冯鼎言贴着她的嘴唇,免得因为她的碰触而咆哮出声。他的心跳和抽插随之
应和,越来越猛、越来越快。冯鼎言拥紧她一同移动,悸动的欢愉冲刷而过,直
到她贴在他的身上开始痉挛,这才越过最后一道猛烈的巨浪,攀上顶峰再沉回地
面。
「操!」冯鼎言呼吸粗重。
「操!」他又说了一次,这次非常轻柔。「我有些着急,弄痛你了。」
罗娟摇摇偎在他肩上的头,「没有。」
冯鼎言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她,只是抱着瘫软在怀中的身体,支撑她的重量,
直到她恢复正常的呼吸。
「娟儿。」冯鼎言轻声叫道。
「嗯?」她应道。
「我们得收拾收拾。」
「嗯。」
冯鼎言小心离开她的身体,抓起衬衫一角替两个人小心擦拭。罗娟抬起头环
顾四周,看看自己,又看看整理好裤子的冯鼎言,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正在
一个不算隐秘的公共场合。罗娟面红耳赤站起来抚平裙子,忽然觉得背部凉凉的。
她『哎呀』一声轻呼,手摸向后背,眼睛圆睁,「你解开了我的裙子!」
「才怪。」他确定刚才没摸她的胸,虽然想来着。
「不是你是谁!我刚才衣服还是好好的。」罗娟说着再次退回到角落的阴影
中。
操,他真不小心解开拉链?他竟然一点儿没察觉?习惯的力量太强大。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男一女说话欢笑的声音,罗娟一下子慌乱起来,她
赶紧说道:「天啊,有人来了。快点,帮我弄好啊!」
「没时间了。」冯鼎言边说边探头看了下,一对勾肩搭背的情侣朝他们走过
来。他跨步朝外走了走,让那俩人看到他的后背。果然,他们一看到他就立刻松
开手,掉头改变方向。那男的还调笑着说道:「哟,这里被捷足先登了。」
女人的含糊回应听不清楚,随着声音渐渐远去,罗娟总算放下心,手臂伸到
后面想要将拉链拉好。
冯鼎言回到角落,来到她身边,说道:「转过来。」
罗娟防备地说道:「刚刚你解开的时候,明明不用我转身。」
冯鼎言白她一眼,「刚刚你的胸贴在我身上,还想再来一次吗?」
罗娟张口就要反驳,可也知道冯鼎言说的是事实。她转过身,把后背亮给他。
冯鼎言眼前全是拉链下白皙的皮肤以及蕾丝内衣,好像在喊着嚷着让他伸手
触摸。
把拉链拉下来时,他的技术浑然天成,没想到这会儿却有些笨拙。
「你快点儿啊,万一他们又要过来了?」罗娟催促道。
「他们本来就打算过来,」冯鼎言道:「所以我才故意让他们看见,他们只
好另寻其他地方交配了。」
「交配?」罗娟差点儿呛住。「交配?天啊,怎么这会儿又好像……好像猫
狗动物一样。」
「不好听么,跟你的『今迷只醉、无问西东』一个意思。当然,我其实还有
一个更简洁有力的单字——」
「你刚才说过了,」罗娟立刻打断他,「而且一直在说。」
「可不,总之跟做爱一毛钱都不沾。」
「你不用跟这儿嘲笑我。」罗娟想起刚才的争辩,知道她的表现糟糕透了。
发现自己的裙子已经整理好,她立刻抬脚准备离开。
「别这样,罗娟,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冯鼎言抓住她的手臂,有点儿
头痛,虽然这是他引出来的话题,但冯鼎言一点儿不喜欢。
罗娟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这完全都是我
的问题,是我反应过度。」
罗娟僵硬的声调令冯鼎言猛地抬起头,硬生生挡着不让她离开。「真有你的,
罗娟。我从来没得罪过你,刚才发生的事儿也不光都是我造成的。不过,我是男
人所以我接招,你想如何尽管划道儿,可是你这种神气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罗娟低头想了半秒,要是按着冯鼎言原本的计划,这会儿他该找的是罗婵。
如果让她帮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至少他们不会讨论『做爱』和『交配』
的区别。罗娟心里一阵刺痛,可还是维持着平静和自尊,回应道:「我完全理解,
假装关心一个人,并不是很舒服的事儿。」
「别把我说得很差劲似的,我们在谈你呢。」
罗娟的脸上仍带着笑容,但声音充满愤怒,「你在试探我么?放心,我亲眼
见过你诱惑人的手段,知道你不会对我一网情深。其实你不用提心吊胆,我知道
我爱的是什么人,你就算魅力顶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得了吧,说得好听,三言两语不就被我占了便宜。冯鼎言差点儿吼回去,可
也明白那么说的话罗娟非掐死自己不可。他将语气放柔和,像是一个耐心的导师
和学生讲道理,「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会儿假装没——」
罗娟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他字里行间满含讽刺。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
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冯鼎言,这就是问题所在。」
冯鼎言眯着眼看她,仿佛对她的说辞不甚信服。可他没有继续追问或争论,
只是盯着她抬头挺胸、摇曳生姿地走在前面。她想要他相信这对她而言根本不重
要,但愿他也能这样相信,然后他就可以将整件事,连她一起抛到脑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罗婵夫妻不知跑到哪里。冯鼎言看到规模不过是
个雅致的小房间,不禁有些意外,「这,够坐么?」
罗娟给他电话时,说起是给罗文胜做寿,他本以为凭罗文胜的排场,最起码
也得是个二三十人的宴会厅。
罗娟里所应当答道:「都是家人,爸爸对庆祝这种事儿本就不喜欢高调。」
冯鼎言迎上她的眼眸,略微扬起眉毛,「我在这种场合合适么?你父亲不会
喜欢。」
看到冯鼎言的反应,罗娟感到某种程度的满足,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你
顾自己吧,在我姐夫面前来那么一出,他当然第一时间向老丈人汇报。这次爸爸
生日,姐夫指名道姓要你出现,本来就是冲着给你难堪的,我只是奉命邀请。」
冯鼎言叹口气,「是我自作自受。」
正说着罗婵推门进来,看到罗娟两人也没丝毫尴尬。那样子自然的好像冯鼎
言果真是罗娟的男友,而她和冯鼎言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罗婵这种女人,永远把
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好处时她可以柔软顺从,而如果挡着她了,只会将之
扫除干净,果断从容,不给对方留一点儿念想。
「本来计划轻轻松松吃个饭,赵志强非挑这会儿玩花样。」罗婵气急败坏说
道:「他刚才告诉我把冯鼎言给叫来了,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
罗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安抚地拍拍罗婵的肩膀,说道:「别担心,你赶紧
把脾气收一收啦,等爸爸来了,看见你跟姐夫之间生气,会更不高兴的。」
说完赵志强也走进来,目光落在冯鼎言身上时,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好像
在等好戏上演。他和罗娟打了招呼,然后说道:「出来吧,爸妈已经快到了。」
几个人来到院子门口一字排开,罗婵和罗娟站在中间。两人显然是商量过,
无论是容妆还是服饰都搭配极佳,衬出一对儿出色的姐妹花,旁边站的赵志强和
冯鼎言,一个魁梧沉稳,另一个挺拔英俊,倒是分外抢眼。罗文胜夫妻走进来时,
看着两个女儿摆的架势,也是嘴角直往上翘。
罗文胜仪表堂堂,黑发仍然浓密,然而斑白的鬓角分外显眼。他的眼眸透着
精明,脸部表情强悍,尤其是坚挺的下颚,使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再加上高高
的身材,结实却不臃肿,一看就是当官的那种权威形象。
罗母因为第一次见冯鼎言,罗娟介绍他时,虽然很是好奇,但态度还比较谨
慎。罗文胜直接多了,对罗婵说道:「和你妈先进去点菜,上齐了叫我们。」
罗婵看了罗娟一眼,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着罗母朝包间走去。几个
人挪到大厅一角的休息区,赵志强瞪了眼正欲上前询问的年轻女服务员,小姑娘
立刻止步远远撤离,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和隐私。
赵志强不给冯鼎言先说话的机会,一看老丈人的意思是在门口就把冯鼎言解
决掉,立刻毫不客气开了腔:「那天看见这小子接近娟儿时我就起了疑心。查了
他的背景,果然不简单。我打包票这位是冲着长乐那块地儿,诓着娟儿求您来着。」
罗文胜戒备地凝视着冯鼎言的眼眸,「我知道长乐那个项目,原来是你在负
责啊,那块地儿可不好啃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单调,严肃正经的态度早在混迹
多年的官场轻车熟路。
赵志强一张嘴,冯鼎言的神经立马高度紧张起来。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拐弯
抹角,他索性把话说开,「我凑您跟前就是想看看,容积率能不能多给一个千分
点。」
罗文胜的脸上没有任何暗示,就事论事说道:「多层做点八很舒服宽松,你
们非要做别墅,已经是打擦边球,现在可好,还想再要一个点。」
冯鼎言赶紧接道:「这个千分点不过是多几个夹层和半地下室,对庭院面积、
绿地面积、道路和外貌没任何影响。」
罗文胜一副『在我面前少来这套』的模样,嗤笑道:「可不,就是多了百八
个平方米,让你们的利润再翻个翻。」
「您知道那块儿地用了多长时间、多少人在扯皮,我真是硬着头皮来求您的。
多的那点儿钱赚不到我的口袋里,现在这情形,不过是想把大家伺候得皆大
欢喜罢了。「
罗文胜没再搭理冯鼎言,单刀直入看向罗娟,问道:「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罗娟笑笑,「姐夫其实多虑了,冯鼎言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了。」
冯鼎言虽然没面前两个人的地位高,但仍然有他的派头。
他插嘴说道:「您老怎么生气都可以,我知道您肯定不喜欢,我也不怪您不
喜欢。我向你保证,我对罗娟没有任何隐瞒。娟儿很聪明,根本不可能瞒住什么。
把她牵扯进来实在是迫不得已。见到赵大哥时,我确实没明说。他可是腰里
别着枪的人,又特护家里人,那会儿要是坦白,他指不定就把我崩了。「
冯鼎言掐头去尾,省略了很多地方,但却仍然句句属实,而且夸了在场所有
人,连罗文胜的面色也有些松动。他瞥了眼冯鼎言,眼神又回到女儿身上。
罗娟继续说道:「爸爸,这种事儿我平常躲都来不及,这次之所以搅和进您
的工作,不过是记得您当年和冯叔很熟,我才把他带来见您的。」
闻言赵志强和冯鼎言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赵志强这才
明白早前向老丈人说起冯鼎言的恶劣行径时,罗文胜为什么没有立刻表态,反而
说要见见。他给冯鼎言一个冷眼,好像在说『算你小子命好!』
冯鼎言没有搭理,绞尽脑汁想啊想,也不记得这个规划局局长怎么会和他爸
爸相识。
就连罗文胜眼中也闪现一丝惊讶,「你还记得?」
罗娟里所应当,快速回道:「中学时努力念书、考大学、出来工作,全是因
为那天你带我去生态园吃饭,在大厅看见的那个玻璃金鱼啊!」
罗文胜回忆起过往,也禁不住撇撇嘴角。他还记得罗娟信誓旦旦要学玻璃雕
塑,他当时根本没放在心里,只是很高兴她拿起书本开始认真学习。这个女儿看
着一副柔柔弱弱不起眼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冲着这个目标一直坚持到现在。
罗娟看着爸爸表情放松下来,这才继续解释:「虽然过去很多年,但那天那
么热闹,怎么忘得掉呢。鼎言看着荒唐,可他没做对不起谁的事儿。您也是看见
了,他其实向母亲稍微低一下头,现在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这些年一直坚持
着,虽说那是他的家事,轮不着咱们评价对错黑白,可我知道他很想念冯叔的。」
父女俩一问一答说着,可是把冯鼎言惊呆了。虽然没有明说,他却非常清楚
罗娟聊的是哪一天的事儿。餐厅吃饭他倒记得,但对罗娟说的玻璃金鱼没一点儿
印象,也不记得罗家父女在场,妈的,他怎么可能记得?这些年冯鼎言刻意摈弃
和那一天相连的所有回忆,疏远所有他认识以及认识他的人,只为了避免再次想
起屈辱不堪的事实,可是那天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今天,罗娟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和她父亲提起这段旧事,面色如此平静自然,
冯鼎言心里激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原来罗娟早认出他,原来答应帮忙还有这
层原因在里面,原来她不动声色,已经暗暗安排好对策。
他那么喜欢她……他的意思是,两个人虽然没说出来,但那份吸引力,心里
都会有些默契,可其实根本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一开始就跟她坦诚直接,她却对
他隐瞒着什么都不说。妈的,他冯鼎言刚刚才给她破了处呢。不知为什么,他忽
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是伤心还是愤怒,他分辨不出哪种感觉更为强烈。
六。告诉我,全部的事实。
现在
冯鼎言停好车子,循着地址来到一个仓库改装的工作室门前,看看悬挂在门
口的马赛克招牌。炽热的熔液映衬着一个姑娘把玩玻璃的剪影,下方则是镀金的
花体字,写着工作室名称『炎坊』。冯鼎言推门走进去,立刻感觉到空气中弥漫
着一股高温金属和热腾腾的颜料气味,没两步就来到一个像车间似的小型作坊。
屋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专业设备,窑炉、灯箱切割台、焊接机、平板玻璃储
藏架。
原来这就是罗娟的工作,怪不得她身上会散发出那种独特的火焰气息,整日
与窑炉为伍,想来也不奇怪。
罗娟背对着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冯鼎言也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远远
打量着,享受着她专注的样子。第一次看到罗娟时,她不修边幅,抱着孩子像个
乡下进城的小保姆,而昨天那个精致华丽、从容淡定的罗家小姐,虽然让他吃惊
却并不意外。普通随意的装束是罗娟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怎么让自己明
艳靓丽。此时此刻,她上身套了件老旧的工作服,裤脚磨损的牛仔裤至少已有十
年历史,一副标准车间女工的模样。他暗忖,罗娟究竟有多少张面孔是他不知道
的。
罗娟喜欢她的工作,虽然涉及的领域五花八门,马赛克、照明设备、首饰、
装饰品,甚至是小型家具,不过她最爱的还是彩绘玻璃,用火焰画出透明和半透
明的色彩,仿佛淡淡的水彩画,游走晕染、变幻莫测。她小心翼翼将玻璃砂送入
高温窑炉熔解,随后又拿出一根长长的金属棒伸入炉中,凝神将融解的玻璃集拢
成一团炙热的火球。金属棒不断送入炉中,玻璃火球也积得越来越厚,她熟练地
持续转动、加热,中间加上熔块釉或瓷砂,再回到钢桌上不停滚动,让柔软的玻
璃渐渐成形,上色能够均匀。
右侧不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真漂亮!」
罗娟吓了一跳,强作镇定转头注视声音的方向。冯鼎言站在门口,斜靠在一
个储物柜上,双手交抱在胸前。她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我跟你父亲打听到你在这里工作。」冯鼎言从容不迫地走近,说道:「我
不想承认,但你不断出乎我的意料。」
「你来这儿干什么?」罗娟低下头不去看他,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有话跟你说。」
「嗯?」
「我来讨论昨天发生的事。」
罗娟开始冒汗,停住手上的事儿,将湿润的手掌心在裤子上抹了一下,这才
挺直腰脊,语气僵硬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讨论的。」
「我相信你没什么好讨论。」昨天和罗文胜聊过之后,罗娟就一直躲着他,
直到吃饭结束,也只说要陪爸妈,没让冯鼎言送她回家。
冯鼎言道:「可我得来跟你说谢谢,今天一大早,你父亲叫我去办公室。」
「哦,你说长乐那块地啊!」罗娟放松下来,不介意地说道:「昨天爸爸留
你吃饭,我就知道他会帮忙了。」
「没错,长乐方案。」冯鼎言眯起眼眸,又向前走了几步。他宛如鹰隼般专
注地盯着她,问道:「你以为我来讨论什么?」
「没有,」罗娟急忙否定,然后又说:「好吧,我接受你的谢意。」
她站起身对他客气笑笑,一副打算逃跑的样子。冯鼎言抢先一步,挡住她的
出路。罗娟将高温金属棒举了举,他只能识趣地又退后到一边,可却没打算饶过
罗娟。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你以为我打算追求你,是吧?所以才吃惊。」
罗娟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可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当然没有,
这都什么时代了,没人会为了……为了……这么……一桩小事儿负责。」
「一桩小事?」冯鼎言眉毛一扬,嗓音放得非常低,说道:「你是说我掀起
你的裙子,捅破你的处女膜,操翻你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罗娟畏缩了一下,「麻烦你好心一点,别再提起了好么?」
「我并不好心。」
「我猜也是。」这场尴尬的谈话让罗娟越来越不舒服,她想打发冯鼎言快些
离开,否则又要以自己出洋相结束。罗娟硬着头皮说道:「听着,我还有很多工
作,你看……」
冯鼎言还有很多话要说、要问,他不打算轻易离开,可也知道罗娟这会儿正
在忙碌。「我能看你工作么?我会很安静,绝对不干扰你。」
你怎么可能不干扰我?
罗娟暗暗苦笑,有冯鼎言在身边,她会一直想着他的样子、味道,手不发抖
就算万幸了。可是某种冲动又让她想在他面前表演,就好象昨天的盛装打扮,她
想让他知道自己不光可以漂亮,也同样聪明有才能。罗娟坐在凳上沉下心思,这
是她所熟悉且擅长的工作,所以很快平静下来。她并没有忘记冯鼎言在身边,不
过她真得静静坐着,将周围一切杂音摒弃,很快就将心思和注意力全部投入到自
己的工作中。
冯鼎言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量这间被仓库改造的工作室,很快发现其中一
面墙被延伸出去。他猜测那该是办公或者休息的地方,走近一看远不止如此。这
个部分很明显进行过扩建,看起来像是宿舍。两排房间被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连起
来,每扇门上都贴着各式各样别致小巧的玻璃设计。这里的人显然把工作当家、
把家当工作了。冯鼎言暗暗猜测罗娟是否也住在这里,他几乎是凭着某种动物捕
捉猎物的本能一个个房间走过去,终于在一个挂着火焰标识的门前站定。
冯鼎言试试门把,没想到轻易被打开。他谨慎地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这
才走进去。看着墙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他已经肯定这是罗娟的房间。冯鼎言带
着好奇,打量着罗娟的小天地。这个房间不过十五个平方米,除了卫生间以外,
没有隔间可言,只是用家具将屋子分割成几个小空间,设计自然简朴但却干净舒
适,最显眼的是占据整面墙壁的展示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玻璃
器皿和艺术画,瓶罐盘子是最多的,中间还有些小巧的模型、挂件和首饰。冯鼎
言走向前,饶有兴趣一件件看起来。
等他再次走回工作室,太阳已经下山,晚霞将天空、城市渲染得无比灿烂。
罗娟正将一个烧好的盘子细心包好放进盒子里,然后在工作台上刷刷写着。
冯鼎言努力保持深呼吸,减缓高速蹦跳的心脏,然后举步上前,悄悄来到她身后,
低头亲吻她的颈后。
罗娟『啊』地低声惊呼,手里的笔掉到桌子上。她扭头看向他,紧张地笑笑,
「嗯……你吓到我了。」
冯鼎言紧紧盯着她,点点头说:「我知道。」
直觉告诉罗娟冯鼎言有些不对劲,她有些害怕,试图移开臀部,避免与他的
身体亲密接触。「冯鼎言,你…你太靠近了。」
「嗯?我认为刚刚好。」冯鼎言按住她的肩膀,双臂绕到她胸前收紧,使得
她整个后背紧贴住他的前胸。
「一会儿有人要来用炉子。」罗娟拉住冯鼎言的胳膊想要扯开,想想又觉得
意思不对劲儿,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的时间够久了。现在长乐
的项目既然有了进展,你应该很忙才是。」
冯鼎言只是沉沉低笑,他将面颊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胳膊
上施加些力气,牵引着她向她的房间走去。罗娟的脚步虽然仍跟着他移动,但是
大部分重量都是他在支撑。
两人来到她的房间门口站定,罗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知道——」
「进去啊。」冯鼎言低语。
罗娟刚要拒绝,却被冯鼎言一使劲儿,整个人被抱进门里。他回头关好门上
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冯鼎言俯下头望向那张美丽容颜,稍稍翘起嘴角,「你
非常漂亮,以前有别的男人告诉你吗?」
罗娟不语,像是被催眠似的看着他。
冯鼎言两只手捧着她的脸,又说:「我不知道。」
罗娟仍然不语,她听见冯鼎言在说什么,但却跟不上他的思路,只是在不知
不觉中努力平稳呼吸,可满鼻子都是冯鼎言身上散发的高级香皂和刮胡水味道。
罗娟有点儿头晕,赶紧退后几步,从冯鼎言的怀中退开。
「你在说什么啊?」罗娟不喜欢他这种暧昧的语气,更不喜欢和他在自己的
小窝里独处。然而冯鼎言很显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让她紧张,他总是有这
种能力。
冯鼎言将罗娟的反应瞧在眼里,只是笑笑。自然而然,两人目光落在罗娟的
展示架上。他满眼的欣赏,问道:「这些全是你设计的?很漂亮呢!」
罗娟稍稍放松下来,玻璃是她熟悉的话题,也是安全的话题,她可以应付。
她客客气气承认:「当然,不漂亮怎么卖钱啊!」
「你没觉得可惜么,玻璃好是好,却容易碎。」冯鼎言语气中有些遗憾。
罗娟好像被问过千百次这样的问题,她不假思索回道:「看你怎么想,我最
稳定的一项收入就是为五花八门的喜庆场合做漂亮瓶子,尤其是婚礼,一百个瓶
子齐刷刷摆排,放礼花炮竹时同时爆裂,『百年好合、岁岁平安』。」
「啊,这倒是。」冯鼎言随手拿起一个嵌在盒子里的项链,指尖碰碰里面的
天鹅坠子。
「看就好,别动。」罗娟将链盒从他手中夺回来,小心翼翼放在原处。
冯鼎言也不介意,只是对那个项链的坠子抬抬下巴,不经意说道:「你知道,
我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天鹅,只不过样子要小很多。」
「这很正常,天鹅美丽、纯洁、优雅,而且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是忠诚、勇
敢和永恒爱情的象征,非常讨喜的鸟儿。」
冯鼎言手臂一紧把她转个圈,罗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肩膀稳住自己。
她有些诧异,发现一向镇定沉着的冯鼎言双手竟然有些发抖。
冯鼎言吸了一口气,缓慢说道:「那只天鹅嵌在一个耳坠里,酒店,床上,
而我光着身子。」
罗娟顿时觉得有如从火山口摔进冰山底儿。她僵硬半秒,立刻狂野地挥动手
臂,扭动身体背朝着他,手肘撞向他的腹部,「你在说什么?放手!放手!」
「停下来,娟儿。」冯鼎言紧紧搂住她,设法说道,「我对艺术家的脾气,
可没有太多耐性。」
罗娟没有注意他在直呼她的小名,就算注意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像一只受
到惊吓的小鸟儿,使劲儿拍打翅膀,迫切想要逃走。冯鼎言突然放手,罗娟失去
平衡,一下子倒到床上。冯鼎言顺势攫住罗娟的腰,把她压在床上,挤出她肺中
的空气。他不想伤害她,但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卑鄙,你故意的!」罗娟费力地喘息,勉强抬起身子。
「你要我放手的。」
罗娟停止挣扎,只用那双黑眸射出谋杀似的眼神。
冯鼎言根本不在乎,说道:「要杀就杀,尽管来。」
「放开我。」
冯鼎言像座山似的压在她身上,干净利落地说:「告诉我,全部的事实。」
「你没有权利……」
冯鼎言紧紧抓着罗娟的双臂,钢爪般的手指一用力,「答案不够正确,再说
一遍。」
罗娟痛得嘶嘶吸气,可仍然倔强地说道:「你不放开我,我一个字也不说。」
冯鼎言低头审视,罗娟毫不示弱回瞪。片刻,他终于松手,勉强退开身子,
但仍然保持警觉,以防罗娟再想逃开。
罗娟不曾尝试,看着冯鼎言的神色也从愤怒渐渐变成懊恼、担心,还有很多
难以名状的情绪。最终,她只是静静躺着,凝视天花板,仿佛在回忆、仿佛在犹
豫该从哪里开始。脑袋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她从来不会回想,甚至以为已经忘
掉,然而那些记忆不仅存在,而且还能忽然被翻搅起来。
「为什么?」罗娟终于出声问道:「那些过去对你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痛
恨,你为什么这会儿非要让我提呢?」
「因为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笨蛋。」冯鼎言仍然一眼不眨盯着她。
这个答案完全符合她的预期。老天爷在各方面都给冯鼎言太多,却偏偏忘了
给他一个记住她的脑子。
罗娟叹口气,开始讲述对她意义非凡的那个下午。她扭脚逃学,爸爸接她从
学校出来,然后带她去生态园吃饭。热闹的包间里,焦点都在冯鼎言一个人身上。
所有人都夸他是个好孩子,给冯叔争气。罗娟的心思却没在饭桌上,只是惦
记着门厅里的那个玻璃金鱼,即使吃完饭,还守着金鱼不舍得走,冯鼎言走到她
跟前。
「这是怎么雕出来的?要是我也会就好了!」罗娟羡慕地赞叹。
「来我们学校工艺美术学院吧。陶瓷、玻璃、金属设计,都是数一数二的专
业。你可要用功呢,竞争很激烈的。」
罗娟点点头,只觉得这天的逃学实在太值了。她不仅知道将来要学玻璃艺术,
而且记住一个大学名字,并以此为目标,向工艺学院努力奋斗。
冯鼎言听到这儿不禁裂开嘴,笑着和她一起回忆,「可不是,我们大学的工
艺学院很出名的,门厅里放了个工业革命时期的巨型染布机,让人以为走进机械
学院似的,而——」
罗娟立刻接口:「机械学院的门厅是一副巨大的抽象画,装饰得倒像是工艺
学院……你当时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你稀疏平常一句话,让我有了奔头。三年后,我
考了进去。当时傻乎乎的,没有意识到就在那天,我遇见这辈子最爱的一样东西,
还有最爱的一个人。」
冯鼎言像被武功高手点了穴似的两眼瞪着罗娟,想要说什么,可嘴巴动了一
两下又闭住。那天对他又何尝不是意义重大,这辈子最敬爱的一个人原来和他没
有关系,最想做的事情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沉默了很久,冯鼎言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酒店?」
「我看见你躺在街上昏迷不醒,不可能不管啊!只不过,我以为你只是皮肉
伤,没想到连脑子也神志不清了。」
「我之前在酒吧被下了药。」
「我不知道。」
「所以,我以为是幻觉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罗娟苦笑一声,「等你开始叫周晓的名字时,已经晚了。」
「噢,娟儿……」冯鼎言将罗娟僵硬的身体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你个白痴,
我不知道,我……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是啊,为什么?我能说什么?冯鼎言,嗨,好久不见,你壮了些、瘦了些,
也黑了些,时间在你脸上划出一些痕迹,让你看上去更为成熟,也更加英俊。你
一定会露出诧异的样子,『嗯?我们有见过面么?』啊,是了,我忘了,我在你
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罗娟停下来,感觉泪水涌出,烧灼着双眼。她想躲起来,可最后只能抓着冯
鼎言的衣服,把脸埋在里面才放心流下眼泪。她挣扎着想要停下来,却没想越哭
越厉害。冯鼎言也不说话,只是拥着她,抚着她的背,亲着她的脑袋,等她的哭
泣渐渐平息。
罗娟终于止住抽泣,放下他的衣服,推开他。
「我很遗憾,真的。」冯鼎言拨开她脸颊上的柔软发丝,手指从她的太阳穴
滑到下颚。
罗娟想从他手掌中抽出来,却发现脖子不听使唤。她紧咬下唇,咽下更多泪
水,迎上他的目光,说道:「没事儿,已经很久了,而且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谈
起。我没办法,那是非常难开口的事儿。」
「没关系,你绝对有权力生气。」
「过去的记忆实在不愉快,而我也不愿意再有那种感觉,但和你抱怨生气没
有道理,把气发在你身上是不公平的。」
「除了我,你还能出在谁身上?」
眼泪又冒出来,罗娟竭力忍住,「不要这样,没有必要。你没做错什么,只
是不记得我而已。」
「这不一样。」冯鼎言低语:「发生在你我之间的事,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我只知道自己原本打算在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前住手,也一直相信我办得到。
可是或许我根本不想住手,因为我并没有那么做。「
「我想……或许……」冯鼎言皱眉,而她看见他的颧骨有些泛红,「我变得
……在乎你。」
罗娟抬起头,害怕看到他的眼神,又忍不住想看。「不,你只是安慰我,你
不需要这么做,因为——」
「罗娟,刚才我一直在你的房间。你知道我有多高兴终于找到你么?」
冯鼎言也没想到私闯罗娟的房间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在展示架前一个个看过
去,注意到很多装饰品上都刻画着一只绿天鹅。乍一看到这些绿天鹅,他只是有
些奇怪,莫名其妙觉得很熟悉,而且伴随着挥之不去的疑惑,尖叫着要求他努力
思索、记忆。终于,他想起多年前和陈俊祎相识的那一天,还有他们在酒店的交
谈和争执。直到快离开,冯鼎言才在床上发现一个耳坠。那耳坠的设计很奇特,
不是珠子、滴水、叶子的寻常玩意儿,竟然是只小巧优雅的天鹅。他当时也纳闷
过,如果是周晓的,以前怎么会没注意?
意识到那只耳坠属于罗娟时,冯鼎言的眼眸瞬间睁大。他伸手扒过头发,试
图消化眼前所见的事实。这好像很疯狂,可是却又无比真实。许多事情都有了合
理的解释——罗娟的单身,固执、愤怒以及喜怒无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在拥
抱、亲吻罗娟时,会对她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罗娟在他面前,泄漏了许多她隐
藏多年的情感。意识到这点让冯鼎言忽然想笑,罗娟显然非常爱他,而且看样子
是有年头的那种。那么他对她呢?至少在半路上了吧。
「娟儿,我知道我没让我们两人开个好头儿,但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真正
的机会。」
罗娟猛得后退,好像冯鼎言提出一个要命杀人的建议。
冯鼎言捧住她的脑袋,强迫她抬起视线,「这次我不会搞砸的,相信我。」
罗娟没有回应,她双唇紧闭、文风不动,姿态顽固而僵硬。冯鼎言有趣地发
现,这个漂亮娇小的吹瓶子妞儿,纤细的身躯看似柔软无骨,却远比他想像的结
实有力。
冯鼎言覆上她的嘴,贪婪而迫不及待地亲吻。罗娟抬起手像要推开他,但颤
抖的手指最终还是捧住他的后脑。她无法拒绝他,就如同无法停止爱他。泪水再
次从睫毛下涌出,一滴泪水滑下她的嘴角。冯鼎言双唇移开她的嘴,滑向她的面
颊。他没问她为什么哭,也没有任何不安,只是把她搂紧,用自己的存在抚慰她。
两人的唇胶合着,一阵饥渴的呻吟自冯鼎言喉咙溢出。他的手熟练的探入罗
娟的衣服中,碰触光滑的肌肤,接着伸进蕾丝内衣,拇指磨蹭乳尖,直至小巧的
乳尖在他玩弄中挺立。
罗娟因他的抚触出而颤栗,一种混合欲望和放松的情绪逐渐蔓延。她的手滑
到后背,想更贴身了解他,但他不给她机会。冯鼎言抬起身体,先是除去罗娟的
鞋子,然后打开牛仔裤的扣子,一手缓缓沿着圆润柔软的腿向下爱抚,顺势剥下
她的裤子,之后再将上衣脱去。
冯鼎言低头亲吻裸露的皮肤,罗娟发出急促的轻喘,指甲掐进他肩膀,又紧
抓他的背脊。他沿着她的身躯亲吻,让她熟悉他的爱抚。罗娟喘息地弓起身子,
鼓励他的唇抚弄她的乳头,旋转的感觉在她体内窜升。他加重力道,直到罗娟的
双腿开始焦急地磨蹭,身体扭动着想更贴近他,他才脱下她的内裤和内衣,将最
后一道遮挡除去。
冯鼎言站起身,一边将自己脱个精光,戴好保险套,一边盯着罗娟。她的脸
上、身上已经潮红一片。他躺回到她身边,手指穿过她两腿间柔软毛发,那里已
经非常湿润肿胀。他温柔地爱抚,寻找最敏感的地方。罗娟几乎由床上飘起来,
她两腿乱蹬,慌张地坐起来一个劲儿往后躲。冯鼎言扣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原位牢
牢固定,接着继续以拇指爱抚。
罗娟几乎喘不过气,在他的爱抚下扭动身躯,不由自主贴近他的手指。冯鼎
言滑入两只手指,微微向上勾起。狂喜的浪潮让她魂飞天外,叫喊着挺起腰肢,
差点将他一起带走。他硬撑着再次回到她身上,趁罗娟高潮尚未退去,缓缓进入
她紧小火热的身体,火热潮湿和紧实让冯鼎言舒爽得溢出呻吟。他稳住心神,等
她适应之后才开始抽动,一边动还一边亲吻罗娟的下巴、锁骨和乳房,温柔而甜
蜜。
这对罗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起初虽然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在冯鼎言富有
韵律的撞击下,逐渐被舒服所取代。昏昏沉沉中,她的嗓子实在闷不住,发出呜
咽的呻吟。
冯鼎言看了罗娟一眼,稍稍迟疑,可还是定住自己,然后把她双腿抬高到肩
膀,再次用力刺进去。他身体下压,罗娟的胸部在大腿挤压下变得扁平,呻吟也
不复存在,反倒随着冯鼎言的撞击挺动身子,嘶哑的叫喊从喉咙里泄出。
见到罗娟的反应,冯鼎言越发起劲。他直起身子,一边快速进出,一边转头
亲吻搭在肩上的小腿,同时看着罗娟小小的脚趾蜷起来,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指甲
盖和白白嫩嫩的指头搭在一起,显得格外可爱好看。冯鼎言克制不住,握住她的
一只小脚放到嘴边,张嘴将脚趾含入嘴里仔细吮吸。
体内的撞击加上脚趾的湿痒,罗娟立刻受不了了,仰起头推着冯鼎言肩膀,
叫声越来越高亢,体内更是不断收缩,身体也越来越烫。
罗娟的高潮反应激着冯鼎言更加亢奋,抓着罗娟的膝盖打开到最大按压到床
上,迫使她的下身高高抬起。他深吐了几口气,开始更快更深的抽插。罗娟不安
的扭动身子来躲避,却不知道这给冯鼎言带来别样快感。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猛
然低头一口将罗娟的乳房吸入口中,下身有如马达似的不断起伏,直到她双手扣
住他的脖子,瓦解他最后一丝自制。
冯鼎言喘息着侧着身子重重摔躺在罗娟身旁,从剧烈的心跳和呼吸中努力恢
复过来。罗娟筋疲力竭地躺在枕头上,黑色的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但是,在
她仰头望向冯鼎言时,她的脸上辐射出喜悦的光芒,深深触及冯鼎言内心最深处。
凌晨某个时候,罗娟在沉睡中感觉背部滚烫,她稍稍撤离,却碰到一条强壮
的手臂。罗娟猛地惊醒,了解她旁边是谁以及两人做过什么,羞得她只想赶紧逃
离。冯鼎言的手往上移动并握住她的胸脯,乳头立刻敏感地绷紧。不可能这么快,
罗娟沮丧地想着。但是,在冯鼎言的唇落向她的背部时,她翻转身体抓住他的头
发,急切地吻住他的唇。
冯鼎言毫不留情蹂躏,以缓慢的爱抚折磨她,直到她放荡地扭动身体。在他
终于用膝盖拨开她的双腿时,罗娟发出喜悦的呐喊。这次,他更加深入地冲刺,
引爆令罗娟惊骇的激情。但是,冯鼎言的唇和手迅速引导她配合好节奏。她感觉
到他涨满她的体内,甚至已经碰触子宫。罗娟抽搐得更加厉害,牢牢扣住他,发
出折磨人的呻吟,直到两人挣脱束缚,再次冲向高潮。
冯鼎言翻转身子,将丝被裹住两人紧紧贴合的身躯。在温暖与疲惫中逐渐坠
入睡乡。他梦见罗娟柔嫩的手臂拥抱他,在他胸前、腰际和腿上游移。她温柔地
爱抚挑逗,可是绝不去碰他最需要的部位,而他似乎无法抓住她的手腕,不可置
信地挫败。冯鼎言用尽全力清醒过来,张开眼睛看着幽暗的房间。罗娟就躺在身
边,这次他抓得住她了。他握住罗娟的小手,拉着往下移动,将她的手指包裹住
他,愉悦的感觉直冲脑门。
他们在黎明前再次醒来。
冯鼎言分开她的双腿,罗娟浑身痛得无法回应,但是,他已经因需要而勃起,
显然不容许任何拒绝。她又怎么可能拒绝他呢?在他终于占有她时,罗娟发现自
己早已准备好接纳他。她在冯鼎言身下啜泣,语无伦次地乞求他放开她。他终于
放过她,加快节奏把她带到激烈的高潮,
事后,他们筋疲力竭地静躺着,直到晨光从窗帘中透过来。罗娟伸手捡起床
边的衬衣,感觉不那么羞人之后,才在凌乱的床褥间坐起,套上衣服。冯鼎言闭
着眼睛歪着脑袋大字型趴着,头发乱七八糟,赤裸的背部显露结实的肌肉。她忍
不住伸手,想摸摸那性感并饱含力量的身体。
「我下次一定要记得你的背部特别敏感。」冯鼎言忽然闷声说了句,操完罗
娟虽然精疲力尽,但和她在一起后,他的心中反而产生一股新的力量。
罗娟吓一跳,「我以为你睡着了。」
「差点。」冯鼎言没有睁开眼睛,「你把我累惨了。」
她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红,「喔。」
冯鼎言睁开双眼,露出慵懒诱人的模样,「所以呢?」
罗娟不解地望着他,「所以什么?」
冯鼎言露出微笑,竖起枕头后再次靠在床头,双手在脑后交迭,专注地观察
她,「这次比较满意吗?」
罗娟全身羞红发烫,床单都快着了火。冯鼎言忍不住微笑,略微起身把她重
新拉回到身边。黑发披散在他的胸口,眼睛诱人地半闭着,丰润的红唇因他的吻
而肿胀,松松垮垮的上衣并没有阻挡他欣赏隆起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
部。冯鼎言鼻子磨蹭她的脖子,懊恼自己应该多花些时间观看她红果果的娇躯。
罗娟躺在冯鼎言怀里,脸庞靠到他的肩膀,心中有些混乱,有些不安、还有
些害怕,藏在心里多年的念头不期而然冒出来,「你记不住,也看不见。」
冯鼎言不费吹灰之力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叹口气,承认道:「没错,我记
不住,也看不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竟然没注意到你,实在愚不可及,只
要和你相处五分钟,我就绝不会放过你。」
罗娟笑笑,「说得好象我多迷人似的,那显然不是事实。我入学第一天就碰
见你,在学校书店,你还帮我省了几块钱呢。」
冯鼎言诧异地挑起一道眉头,「有这回事儿?」
罗娟记得每一个细节,娓娓聊起和他的那场偶遇。她说得轻松自然,但冯鼎
言却表情紧绷,一言不发望着她,沉默片刻后才开口:「男人的自尊心比你想像
的要脆弱很多。我们很容易把躲避当作没兴趣,把沉默当作冷漠。你本可以稍微
努力一下,只要在接近我时朝我笑一笑,再给些许暗示,我就会饿虎扑羊按你到
怀里。」
罗娟杏眼圆睁地凝视着他,她从未那样想过。这么长时间可怜兮兮的暗恋,
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吗?她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克服害羞,和你
女友竞争,有可能会把你抢过来么?」
「周晓?」冯鼎言轻轻一笑,把她拉进他的怀里,往后靠向床头板,仰头注
视窗外的和风吹过树梢。他想了想,既然把话说到这里,那干脆一路到底吧。
「周晓非常漂亮,我还没认全大学同学的名字就把她追到手了。她不仅聪明,
性子也很好,端庄、乖巧、保守、安静。从音乐到食物、从运动到电影,我喜欢
的她都喜欢、不喜欢的她也不喜欢。周晓不是单纯的迎合,而是真正和我一样。
我们从不吵架,听到段子也同时发笑,忙碌的时候也从不抱怨。反正,她永
远都是——「
「最完美的。」罗娟为他补充。
「没错,我告诉自己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可以找到像周晓这样的女孩儿。
可我却总是担心,莫名其妙的担心。「
「为什么?完美对你还不够?」罗娟的声音明显锐利起来。
冯鼎言迎视她的目光,「事情太完美只会表示不真实。」
「你想在一个完美的女人身上寻找缺点?天啊,为什么?你对她这么苛刻。」
「我不用找,毕业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操的也是别人的女人。」
罗娟注意到他的用词,这个『也』字说明了很多。她交叠手臂放在他的胸前,
下巴靠在手上,问道:「你这么愤世嫉俗,就是因为你的父亲么?」
冯鼎言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还真有胆儿啊,竟然当着我的面叫我杂种!」
罗娟吓了一跳,直起身体,小手遮住冯鼎言的嘴制止他再说下去。她了解他
对自己身世的敏感,连忙否定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冯鼎言的嘴弯了一下,却没有笑意。「可你刚才提到我父亲,我姓冯,我爸
盖着国旗葬在烈士陵园呢,而你显然指的不是他。」
罗娟一时语塞,「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松,」冯鼎言把她捞回到怀里,「那不重要,那个人不重要。」
罗娟松了口气,蠕动身躯让自己躺舒服,好一会儿才悠悠然说道:「其实你
也不重要。我爱了你一辈子,早已接受这是人生无足轻重的一件事儿,更没想过
要等一个欢喜结果。我睡觉、吃饭、工作,神色如常。在该漂亮的时候漂亮,该
努力的时候努力,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找个合适
的男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我会当个好老婆,好妈妈,照顾他、关心他、支
持他、尊重他。我一定会小心经营我的婚姻,我会很幸福。」
罗娟扭过脸,凝视着冯鼎言,眼眸反映出吊灯的亮光,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她又强调了一遍:「你不重要!无论是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者没说
什么,没做什么,你都不重要。我只是……放不下,忘不掉,你只是……就是无
可取代,在我心里一辈子……而已。」
冯鼎言的脸色凝重,眼睛却闪烁着明亮而惊喜的光芒。他想说话,却发觉喉
咙被卡得生痛,临了只能哑着嗓子道:
「我很幸运,遇见了你。」
尾声。我猜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一个月后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垂挂着帘幕和巨型挂画,巨
大的水晶灯将整个屋子照射得灯火通明。西装革履的男人、明艳照人的女人,三
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或低声聊天,或开怀大笑。
「这是在庆祝什么?」罗娟好奇打量着,之前冯鼎言只说穿正式些,并没有
具体讲是什么样的聚会。
冯鼎言扫视全场,「我妈,这两天估计赚了些钱,所以组织个庆祝宴。」他
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向主桌方向。十多年没见,冯鼎言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在
人群中找到孙虹。他母亲一点儿都没变,一袭蓝色大开领礼服,露出诱人健康的
臂膀,华贵中透着骄傲的气质,白色的珍珠项链即能完美展现她的优雅和经典,
又不会像钻石那么过于招摇和炫耀。
罗娟大吃一惊,没想到冯鼎言会带她来这里。据她所知,他们母子已经多年
不曾联系,更不用说见面了。冯鼎言怎么会挑这会儿见他母亲呢?直觉告诉罗娟
他们需要单独相处几分钟,于是说道:「你先去打招呼啊,我去给咱们拿两杯酒。」
只需片刻,孙虹就注意到冯鼎言的到来,她略微吃惊,可仍然微笑着看他,
等着他靠近。冯鼎言打起精神,缓缓走到她身旁。孙虹身材娇小,冯鼎言每次都
得像认错似的低下头听他母亲说话。
「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孙虹上上下下打量她儿子,满眼的喜爱和赞赏,
但却不妨碍她说话语气中含有的指责。
冯鼎言绷住睑孔,但还是对母亲微笑,「嗨,妈。你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
奕奕,你一向都是。」包括自己老公的葬礼,他在心里嘲讽地加了一句。
孙虹问道:「你还好?」
冯鼎言总是说好,但是他曾经听说过,母亲对孩子的事情有第六感,孙虹的
直觉虽然有偏差并且很主观,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冯鼎言究竟是真好还是敷
衍。
「你看样子是很好,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是谁?她很漂亮,很适合你。」看
到冯鼎言想要争辩,孙虹挥了下手制止住,「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们多年未见,
去说些言不由衷的称赞和你修复关系。」
冯鼎言仍然一副吃惊和戒备的表情,孙虹摇摇头,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
口否定道:「不,我不认识她,但是直觉就够了。」
冯鼎言很是不屑,「你凭什么这么说?」
孙虹叹口气,「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分歧,鼎言,我们对每件事的看法不尽
一致。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我是你妈,永远如此,这就意味着我永远关心你
的福祉。」
冯鼎言浑身僵直,小心问道:「你的丈夫呢?」
孙虹好像就在等儿子问她这个问题似的,利索回答道:「冯松年给了我很多,
对我来说足矣。而我给他的,对他来说也足矣。爱情,从来就不在其中。」
冯鼎言点点头,他其实已经有预感他们只是夫妻,不是爱人,母亲的反应不
过是证实猜测。看到罗娟拿着酒杯远远站着,他摆摆手示意她过来,正式介绍两
个人认识。孙虹热情地邀请他们来主桌和她同坐,冯鼎言只是婉拒,他来这里的
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做过多停留。
「我妈喜欢你。」冯鼎言一只手臂绕上罗娟的肩膀,引着她走向出口。
罗娟小心看了看冯鼎言的扑克脸,「哦,那表示我有麻烦了吗?」
冯鼎言握起她的手,「别胡思乱想。」
「你和你母亲……」
「不会更糟就是了。」冯鼎言内心知道,他和孙虹的关系不可能亲密融洽,
但至少可以做到相互理解。
两人离开宴会,冯鼎言看看表,索性将车开到麒麟。今天既然见了孙虹,没
有理由不来看看董大志。虽然他并没当董大志是家人,但确实是最亲近的一个。
「我们去哪儿?」罗娟有些奇怪,没想到宴会之后还有节目。
「刚好顺路,去麒麟玩玩。」冯鼎言握着罗娟的手,说道。
他带着罗娟,绕过麒麟的大厅来到董大志的办公室,里面并没有人。冯鼎言
任性惯了,大大咧咧走进去没觉得一点儿不自在。路上他已经给董大志发过消息,
所以知道他一会儿就会出现。四下无人,罗娟又一副娇艳欲滴的样子,冯鼎言没
一会儿就开始动手动脚。
罗娟躲不过只能后退几步,轻声讨饶:「鼎言,我晚上要用窑,你也有太多
工作要做,两个人都需要足够的体力。」
冯鼎言笑而不语,伸手便把罗娟摁倒在沙发上,动作明快俐落。
直到董大志推门进来,冯鼎言也没觉得尴尬,一边扶着满面通红的罗娟起来,
一边煞有介事解释,只不过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故意走了样,「我知道我们看上去
像在聊天,其实我们是在做爱。」
董大志也是一脸平静,好像天天都会撞到这种事儿似的,只不过听了冯鼎言
的话,讥讽地扬扬眉头,「做爱?这倒新鲜呢!你知道这词儿什么意思?」
冯鼎言没理他的戏谑,为两个人介绍道:「罗娟,我媳妇儿。大志,便宜兄
弟。」他抬眼又看见跟进来的陈俊祎,心道今儿还挺热闹,接着补充:「后面那
个陈俊祎. 」
这一介绍可把在场几个人惊住了。董大志第一次听到罗娟这个名字不过上个
星期的事儿,照他认识的冯鼎言,哪是那么容易坠入爱河的料儿。他的眼睛来回
在俩人身上打转,啧啧说道:「这才几天,动作好快啊!」
「不,」冯鼎言泰然自若,「我们断断续续认识很久,但是时机老是不对,
然而这次一切都非常顺利,我猜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站在旁边的陈俊祎进门就认出冯鼎言身边的女人,再听他这么一说,哪里还
有不明白的。他心底忍俊不禁,但仍慎重其事地说道:「你就是罗娟啊,这么多
年过去,鼎言到底还是把你找着了!」
罗娟羞得脸颊都快滴出血,心里更是充满疑惑。董大志她知其名却不知其人,
根本没想到冯鼎言会带她来见他,而陈俊祎是唯一知道当年酒店那件事儿的人。
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的,而且看上去好像还非常熟悉亲厚的样子。
冯鼎言看出罗娟的不自在,打断几个人的调笑,对董陈二人说道:「今儿带
她认个门,赌不赌无所谓,凑个热闹玩玩也好。」
这时,大厅传来敲锣的声音,比赛就要开始。第一场通常都是热身赛,无论
场上场下,气氛都还算轻松。几个人从办公室走出去,冯鼎言揽着罗娟找着位置
坐好,三言两语就解释了怎么和陈董二人认识。看着冯鼎言聊起他们的神色要比
聊母亲轻松惬意很多,罗娟真心替他高兴。
冯鼎言也觉得有一个兄弟、一个朋友,现在还有罗娟,日子是挺圆满。他瞥
眼看看旁边的董大志,却见他盯着不远处的陈俊祎,正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说话。从他们的角度,冯鼎言只能看着陈俊祎阴晴不定的脸色。直觉告诉他陈俊
祎肯定有事儿,但他却认不出旁边的女人,问道:「你认识她么?」
董大志摇摇头,说道:「第一次见,不知道被谁带进来的,但肯定跟陈俊祎
是旧识。他一见她,脸上的表情就跟吃错药似的。」
远处的陈俊祎仿佛感觉到他俩好奇的目光,又侧身挡了挡,不希望让他们看
见他在和谁说话。不仅如此,陈俊祎还拉了拉那女人的手肘,指着出口一副急于
离开的样子。
董大志看着架势更是不打算错过,不怀好意地笑笑,「走,过去瞧瞧,我预
感有好戏呢!」
几个人来到陈俊祎跟前,也不浪费时间寒暄,直截了当问道:「陈俊祎,这
么漂亮的美女也不说介绍我们认识?」虽然这话在对陈俊祎说,可大家的眼睛却
都盯着他对面的美女。
白裙子女士看样子一点儿不介意,而且好像很是感激这会儿有人来打岔。她
隐去原本略微尴尬的面色,含笑说道:「你们好,我叫苗菲。」
一圈人客客气气自我介绍,苗菲的目光来回扫过董冯二人,眼里闪现惊讶之
色。她笑呵呵说道:「嗨,陈俊祎,我不知道你还有两个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