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兰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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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云】第２６章

　　直到许慧慧熟睡后，雄军才起床上班，因此晚到了一小时。陈凯并未责怪，
只是十分好奇，雄军上班只有早到从未晚到过。听了雄军一番唠叨之后，感同身
受。

　　原来陈太太早已有同样的情况，和雄军描述的十分相似，上个月还去看了医
生，初步诊断为忧郁症。

　　「什么！忧郁症？」，雄军瞪大了眼睛问道。

　　陈凯默默的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好在是轻症，只要平时自己注意调整
好生活状态和心情，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可以康复。」

　　「可是……」，陈凯纠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根据你的描述，许慧慧看
来病的不轻，最好早点去看医生，可能要用药。别耽误了治疗期，到时候发病起
来，哭天喊地，自暴自弃，杀人杀己。」

　　「啊！？」，雄军听后，惊慌失色，当天下午他就请了假，约了家庭医生，
准备带许慧慧过去看诊。

　　当雄军赶到家里时，许慧慧刚刚起床，望着雄军神情紧张，表情严肃，有些
莫名其妙。当她听说雄军约了家庭医生要带她去看病时，不禁笑出了声音。

　　「你才有病呢，我很好，不去。」，许慧慧不屑一顾的说道，转头继续看电
视。

　　这下麻烦大了，雄军皱眉拍脑，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这种病还说不得，即
使是告诉了她，她也不会相信自己有问题。最后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说只是
去看一下睡眠不好的问题，女人睡眠非常重要，睡不好，老的快。

　　这话听似蛮有道理，许慧慧点了点头，起身洗刷刷完毕，换了套衣服，就跟
着雄军去了家庭医生诊所。

　　家庭医生姓曹，是东区有名的华人家庭医生，十分健谈，每次看病除了诊疗
配药之外，还可以聊上半天家常。见雄军带着自己的太太过来看病，心里早已有
数，因为之前就打过招呼，说自己的太太有抑郁症倾向。

　　曹医生邀雄军在外等候，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两个女人在里面叽叽喳喳，有
说有笑，闲聊家常。半个多小时才结束，然后邀雄军进去，让许慧慧在外稍等。

　　雄军一进去后，曹医生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表情严肃。指着办公桌上刚才
的谈话记录，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太太抑郁症有点严重。」

　　「真的吗？怎么办？」，雄军焦急万分。

　　曹医生指着刚才的谈话记录，详细道来。不愧是一个专业的医生，刚才半小
时轻松愉快的聊天过程中，找出了不少问题。

　　根据许慧慧自己的描述，平时心情低落，无所事事，对未来没有希望，不知
道自己该干嘛，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想过自杀，但感觉对不起父母。同时十
分想念国内的父母和朋友，感觉在这里每天度日如年，就像等死坐牢一般。平日
里胃口也不好，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吃不吃都无所谓。再加上在国外没有
朋友，没有工作，空虚寂寞冷。最最关键的是，每天都睡不着觉，一直熬到筋疲
力尽晕睡过去为止。

　　综上所述，这是典型的抑郁症症状，已经比较严重。但是曹医生安慰道，这
样的病例十分常见，大多数在国外待久的人都会这样。同时已经将许慧慧的病例
转交给了精神科专家，从她的睡眠治疗抓起，只要睡眠好了，其它问题应该都会
慢慢缓解，开了一些安眠药，睡前少量服用。

　　去药房拿了药后，雄军无奈的驾车带许慧慧回家。一路上许慧慧一声不响，
其实她已经很清楚，和医生聊完天后，知道自己已经病了。心里有些慌张，生怕
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乱发脾气，或者说走火入魔。

　　从那天起，雄军彻底改变了对许慧慧的态度，之前埋怨憎恨，那是因为不知
道其实她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现在每天把她当病人一样看待，还时不时的提
醒自己，控制好情绪，注意说话口气。雄军每天任劳任怨，没有一句怨言，默默
的照顾着许慧慧的衣食起居，不但笑脸相迎，还时常说笑话逗她开心。

　　许慧慧的心情虽然有些好转，但看着雄军每天像演戏一样的过着日子，心里
有些愧疚。因此积极地配合治疗，也希望自己早日康复，从这种阴影里走出来。

　　两周后，精神科专家联系了许慧慧，预约了看诊时间，还配备了专业翻译。
在国外看病，大多数都是外国人，能讲中文的专科医生很少，因此在看病时配备
专业的翻译是必要的，而且这也是免费的，费用都由政府承担。如果有商业保险，
看的是私立医院，那都有保险公司承担。

　　看诊当天，雄军一大早就请了假带着许慧慧去了医院，专科医生是一个南非
人，翻译也早已到场。闲聊了几句后，医生给许慧慧做了一些基本检查，并开了
一张血样检查单和一张脑部扫描单。

　　在国外看病和国内大不一样，国外的医生以保守治疗为主，绝不过度治疗，
一方面节约医疗资源，另一方面减少患者的痛苦。尽管国外的医疗理念是先进的，
但是医疗技术和经验确实不如国内。好多医生一年下来看的病人也不比国内医生
一天看的多。

　　专科医院，药房和各项检查都是分开的，属于不同的机构。不像国内那样方
便，一个医院里全都包含了相关的门诊和设备。这或许是为了防止医院的垄断和
过量治疗。也可能是因为国外的医疗资源有限，因此每个部门都是分开的，无法
整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医院。

　　因此在国外看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非是急诊突发性病症，要不然看上个
半年也是常有的事情。很多病人都是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期，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或者把大病直接拖进了坟地。好在许慧慧早已购买了商业医疗保险，因此看的都
是私立医院，走的都是快速通道。

　　按照专科医生开的单子，雄军带着许慧慧来到了一家有核磁共振检测设备的
医院，预约了两周后的检查。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做一个核磁共振要等上两周。
但却是如此，这就是新西兰现在的医疗情况，这些费用还是保险公司承担，要是
自费的话，光一个核磁共振就需要费用１８００纽币，约８０００人民币！

　　然后带着许慧慧去了化验机构做血样检查，好在人不多，当天就可以做，等
了一个多小时。医院的每一个工作人员效率低下，但心情十分愉快，一边与你闲
聊，一边给你抽血，这也许就是国内国外医院最大的区别了吧。

　　忙完到家已是晚上，第一次在国外经历看病的许慧慧有些抱怨，国外的效率
低下，看病过于麻烦。无奈的雄军只好安慰道，国外虽然效率低下，但是每一个
病例医生都十分认真的对待，不像国内那样三言两语开个药方就把你打发了。

　　两周后，雄军又请了假带着许慧慧如约去做了核磁共振。这是奥克兰中区的
一家大型医院，名叫ｍｅｒｃｙ。在这里，许慧慧第一次体验到了在国外看病的
优越感，医院里不像国内那样人潮涌动，除了医生和护士居然看不到其他病人。

　　在前台ｒｅｃｅｐｔｉｏｎ里确认了预约之后，就在休息区等待。休息区里
只有雄军和许慧慧两人，环视四周，风格独特，如同咖啡馆一般清静。再转头一
看，真的还有饮水机和咖啡机，有免费咖啡供应。

　　许慧慧上前取了一杯咖啡，小酌一口，心情愉快的说道，「没想到在国外看
病这么清闲，就是速度慢了点，如果真有大病，还是要尽快回国。虽然国内人山
人海，但是效率高。」

　　雄军微笑着点了点头，淡定的说道，「没事，你不是大病，或许根本没病，
我们只是随便看一下，体验一下新西兰的医疗环境。」

　　许慧慧满意的喝着咖啡，还不停赞叹这咖啡口味良好，也许免费的东西口味
都好。大多数中国人也都有这个通病，到了国外以后，享受到了免费的午餐，感
觉特别美味可口。

　　十多分钟后，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护士走了出来，报出了许慧慧的名字，
「ｈｕｉｈｕｉｘｕ」。许慧慧放下咖啡杯应声而起，护士笑脸相迎，先是介绍
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带着许慧慧向机房走去，服务就像登上了飞机头等舱，空姐
招呼她入座，态度和蔼可亲。

　　几句闲聊之后，护士发现许慧慧的英语并不太好，出来拉上雄军一起进了机
房当翻译。首先拿出一套无菌手术衣交给了许慧慧，指了指边上的更衣室，要求
她更换衣服。这让许慧慧十分惊讶，没想到机房里还有更衣室储藏柜，这么有讲
究，真的是很高级。换好了衣服后护士耐心的指导她上了核磁共振机，顺利的完
成了核磁共振扫描。

　　整个过程轻松愉快，和国内完全不同，这让许慧慧十分满意，对国外的医疗
环境信心倍增。换回了衣服后，护士笑脸相送，还再三嘱咐，扫描结果会尽快传
给专科医生，专科医生不久后将会与她联系，并祝她早日康复！

　　回家路上，许慧慧心情愉快，轻声的哼着流行歌曲。在国外看病就像被公主
般的对待，令她十分满意，也许在国外看病就是看个心情，心情好，病自然就好
了。但那仅限于小病，如果要是真的得了大病，如此低下的医疗效率，会把人给
逼疯。

　　在之后的日子里，虽然许慧慧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是日常作息还是照旧不变，
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她并没有按照医生的要求睡前服用安眠药，觉得这是多余
的，药物对身体不好，而且感觉病情并不严重。只不过晚睡了几个小时，晚起了
几个小时。那又如何呢？

　　一周后，神经科专科医生来了电话，说是已经查看了检查报告，并且约了下
周再去看诊。效率如此低下，许慧慧有些不耐烦了，照这种看病法，等病看好了，
人都死了。其实这还算快的，要是公立医院，不等上两三个月是不会有任何消息
的。也许是因为新西兰医疗免费，所以排队看病的人就特别多，反而导致了医疗
资源紧张。

　　一周后再次带着许慧慧来到了医院，走进专科医生的办公室，结果令人出乎
意料。翻译认真的解释了专科医生的诊断结果，各项数据表明，许慧慧没有生理
上的问题。睡眠不正常，焦虑无助，应该是心理上造成的。同时，专科医生已经
将许慧慧的病历资料转给了心理专科医院。

　　从神经专科医院转到心理专科医院，这让雄军心里十分不安，看病看到这份
上，难道精神上出了问题？许慧慧心里倒很轻松，觉得只要自己身体上没有毛病，
精神上只要想得开，完全不是问题。

　　几天后，雄军收到了医院的账单，这些费用都已经由保险公司支付了。前前
后后加起来算了一下，就这么简单的看了一下病，一共花了近五千纽币。

　　无论国内国外，看病都不容易。雄军每天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许
慧慧生活的开开心心，可她依然足不出户与世隔绝。

　　几周后，心理专科医院来了电话预约看诊，并且事先说明了心理专科医院的
花费是不包含在商业医疗保险内的，属于新西兰免费医疗系统之外的科目。看诊
费用相当昂贵，每小时１５０纽币，看来心理上的疾病只有富人才得的起。

　　雄军并没有告诉许慧慧这些事情，坚定地预约了时间把她送了过去。为了更
好的进行治疗，雄军还特别要求派一位会讲中文的华裔医生看诊。

　　一周后，如约来到了心理专科医院，新西兰每一个医院的休息等候室都像咖
啡馆一般有着不同的优雅风格。望着许慧慧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手机，雄军心
里却感觉坐立不安。之前听陈凯说过，心理上的疾病，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疾病。
得病的人毫不知情，而关爱他的人却伤痛欲绝。

　　没多久后，出来了一位华裔中年女子，笑脸相迎，问寒问暖，如久别重逢的
朋友一般，和蔼可亲。很显然，这位就是心理专科医生，谈吐举止温文尔雅，给
人一种想与她促膝长谈，闲聊家常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心理专科医生的职业气质。

　　两人如久别重逢的姐妹般闲聊着进了办公室，留下雄军一人呆坐在外面，仿
佛与他毫不相干。后来知道，心理治疗是绝对的隐私治疗，只有心理医生和治疗
者有知情权。

　　无奈的雄军在外苦等了两小时后见许慧慧容光焕发，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
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治疗应该有些效果。

　　走出心理专科医院后，许慧慧要求在市中心吃个饭，难得出来城里一趟，不
找点好吃的，有点对不起自己。雄军听后大喜，许慧慧恢复了食欲，看来有望尽
快康复，回归正常。

　　跟着许慧慧闲逛了一会儿，她找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点了好多自己爱吃的茶
点心，悠闲的细细品味。望着许慧慧怡情悦性的表情，雄军好奇的问道，「心理
医生怎么看病的？」

　　许慧慧微微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跟她聊聊天，感觉她
特别讨人喜欢，愿意和她讲心里话，聊完之后，感觉整个人脱胎换骨，荣获新生
了一般，一切都看透了，看淡了，看明白了，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雄军呆若木鸡地望着她，心里困惑不解，难道心理医生真的有这么强大的法
力？随便和人聊聊天，就可以让人心情舒畅，振奋精神。真要是这样，自己也应
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现在每天过的苦闷不堪，对未来也毫无指望，各种烦恼也不
知所措。

　　再一想，也有可能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闲聊家常，拍马溜须，曲意逢迎，
哄人开心，骗点诊费罢了。看那心理专科医生已经一把年纪，忽悠一下小姑娘，
讲讲人生大道理也应该是得心应手。还好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搞不好就着了
他的道，上了他的床。

　　经过两周的面诊，平均隔天一次，许慧慧明显有了好转，渐渐改变了生活习
惯，早睡早起，生活日程也排的满满当当，不是健身房健身，就是厨房里做饭，
每天饭后还拉着雄军出去散步。

　　新房入住这么久了，雄军从来没有到边上闲逛散步，看看周围的环境，感受
大自然的气息。他不得不佩服那位心理专科医生法力无边，不但有给人洗脑的神
技，还有能让人对生活充满激情的魔咒。

　　　　　　　　　　　　　【追云】第２７章

　　可没多久后，雄军下班回家，发现房地产中介阿仁出现在家里的客厅，正和
许慧慧侃侃而谈。这让雄军有些困惑，他并不喜欢中介，特别是房地产中介，这
小子出现肯定没好事情。

　　阿仁见雄军走了进来，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就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难
以启齿似的表情。只是向雄军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让许慧慧签了一些协议后，
匆匆离开了。

　　许慧慧送走了房地产中介阿仁后，雄军有些不祥的预感，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小子过来又干嘛？」

　　许慧慧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拉着他在餐桌边坐下，一起共进晚餐。今天的晚
餐特别丰盛，都是雄军爱吃的家常菜。两人边吃边聊，一起回顾着以前在国内快
乐的日子。

　　望着许慧慧侃侃而谈，一副幸福快乐的模样，雄军心里十分慰藉，她终于恢
复了原来的样子，一个活泼可爱，大大咧咧，有脾气就发，快乐就笑的北方姑娘。

　　酒足饭饱之后，许慧慧在厨房里刷洗碗筷，雄军起身走进卧室更换衣服，突
然发现卧室里竖立着三个大大的行李箱。用手一拎，沉甸甸的！下意识的打开衣
柜一看，许慧慧的所有衣物都已清空。

　　这！？什么情况！？雄军惊慌失措地奔了出去，冲进厨房。许慧慧正洗完碗
筷，转身见雄军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知道已经被雄军发现了异常，她冷静的微
微一笑，拉着雄军的手，来到客厅沙发坐下。面带微笑，心平气和的对雄军说道，
「军，我有话对你说。这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走了。」

　　雄军被吓得满头大汗，哑口无言，紧紧的抓住许慧慧的双手。她的谈吐举止，
神情口吻，不像是在无理取闹，更不像是在耍弄心计。接着许慧慧流利的说了一
大堆话，看来这些话她酝酿已久。

　　「谢谢你对我的一直照顾，我确实是病了。经过心理医生的正确指导后，我
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们之间以前是爱情，现在只不过是友情，你我早已不再相
爱了。你对我只不过是在履行承诺，而我对你只不过是为了圆一个梦。在你出国
的那一刻起，我们早已注定分道扬镳了。」，许慧慧冷静的对雄军说道。

　　雄军无言以对，但不知为何热泪盈眶起来。许慧慧接着说道，「你出国这么
多年，早已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新的爱人，这很正常。我第一天到达新西兰时，
就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现实。我知道你人好，不愿伤害我，所以无
奈的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女人，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我知道
她一定是一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肯定也不愿伤害我，要不然她早
就出现在你我之间来一场《爱情保卫战》了，我相信她和我一样，生活的十分痛
苦。」

　　听了许慧慧这番肺腑之言，望着她平心定气的神情，雄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她是真的想通了，但雄军自己想不通了。

　　「在国外生活的这些日子，我过的十分煎熬，我不喜欢国外，也无法入乡随
俗，这里没有我向往的生活。我还是喜欢国内的大都市环境，下班后和姐妹们一
起逛逛街，吃吃饭，每天过的无忧无虑。所以我决定回去了，义无反顾，这不是
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机票我早就买好了，今天晚上１０点，还有三个小时。」，
许慧慧从边上的包里拿出了机票，放在了雄军手里。

　　雄军认认真真的检查了这张机票，确实是今天晚上１０点整，南方航空公司
从奥克兰飞往广州的单程机票。眼泪顿时掉了下来，欲言又止。

　　而许慧慧给了雄军一个深情的拥抱，笑着说道，「别说你还爱我，那是在骗
我。别说你想挽留我，那是在害我。更别说你对不起我，那是在糟蹋我。愿我们
友谊长存，即使相隔万里，也永远彼此祝福，同样幸福快乐。」

　　雄军紧紧的抱着许慧慧，泣不成声。而许慧慧却像一个成熟的大人，轻轻抚
摸着雄军的后背安慰道，「行了，一个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咱们俩的交情，
早就情同兄妹，即使没有缘分生活在一起，也会肝胆相照一起到老，对吧？」

　　雄军含泪傻笑着点了点头，最后亲吻了许慧慧的额头。许慧慧闭上了双眼，
微笑的接受了这个最真诚的友谊之吻。随后起身穿上了外套，抬头一看，已是八
点，对雄军说道，「时间不早了！走吧，送我去机场。」

　　雄军深深叹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起身将行李箱一个一个的搬到车上，驾
车送许慧慧去了奥克兰机场。一路上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拉在一起，就像当初许慧
慧刚到奥克兰那时一样，温情蜜意。

　　到了奥克兰机场，停好了车，雄军将行李箱搬上了手推车，一直陪着许慧慧
办理完登记手续，送她到了入关口。

　　离别前，两人最后深情相拥，许慧慧也做了最后的交代。房子已经交给了中
介阿仁代理出售，让雄军回头搬去他女友的住处，恢复往日的幸福生活，并给了
他们两人真诚的祝福。随后她义无反顾的转身走进了入关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中。

　　雄军在忙碌的入关口呆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让他
无法相信和接受，而且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奥克兰机场，上车
发动了车子，不由自主的驶向了奥克兰学生公寓。

　　深夜１２点，雄军敲开了奥克兰学生公寓王冰冰的房门。睡意朦胧的王冰冰
揉了揉眼睛，望着满脸愧疚，热泪盈眶的雄军，仿佛顿时明白了一切，两人一言
不语，深情相拥，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被一条微信语音消息叫醒，雄军拿起手机一看，消息来
自许慧慧。手机里传来了许慧慧大大咧咧熟悉的声音，「军，我到广州了，刚下
飞机，没什么事，就是报个平安。你多保重，别辜负了她，祝你们幸福，再见。」

　　两人四目相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可当雄军回复了消息后，微信显示了一
条系统信息。

　　「对方不是您的好友，如想与对方聊天，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这让雄军突然有了一丝伤感和愧疚，很显然，许慧慧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后，
将他在微信的通讯录里删除了。这也十分符合她的性格，拿的起放的下，敢爱敢
恨，不像雄军那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王冰冰见此情形，感同身受，将头轻轻的靠在雄军肩上，轻声喃呢道，「她
人真不错，可是无缘和她成为好友，只能愿她幸福，她一定会幸福的。」

　　也许是因为王冰冰的真心祝福，后来雄军通过他和许慧慧的共同朋友，得知
了慧慧回国以后，就顺利的找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并且在公司大楼里结识了
一位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男子。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不久后结婚生子，日子
过得温馨浪漫。

　　看来移民出国并不适合所有的人，有的人出国，就像放飞了自我，感受到了
自由的气息，而有的人出国，就像进入了牢笼，日子过的度日如年。

　　毕竟许慧慧是被动出国，还好及时回头，要不然等结婚有了孩子，就如陈凯
家的情况，那就真的回不去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孩子在国外渐渐长大，已经
适合了国外的生活。即使是回到国内，也跟不上国内的生活步伐了。

　　雄军收起了手机，起床穿衣，突然发现王冰冰卧室角落里竖立着两个行李箱。
昨晚进屋，心乱如麻，头昏脑胀，完全没有注意到，心里顿时一惊，转头问道，
「你也要走！？」

　　「对，昨晚是我在奥克兰学生公寓的最后一晚。我已经毕业了，不再是学生，
所以无法续租这里。我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居然来了，也许这就是命运，要不
然你再也见不到我了。」，王冰冰起身含泪微微一笑，说道。

　　两人热泪盈眶，深情相拥，此时此刻，雄军决心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辜负眼前
这位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美丽姑娘了。

　　没有对未来的规划，也没有对过去的抱怨，两人当天就恢复了以前热恋般的
生活，算是心有灵犀，共同面对了一次感情考验。有人说雄军和王冰冰之间的爱
情故事令人恶心，那是典型的出了国喜新厌旧的歪例子。而有的人说，他们之间
的爱情故事，是命运的归宿，还经过了彼此信任的考验。

　　确实有的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命运，有人说，人活着只是体验人间的喜怒哀
乐。一切都是一个写好的剧本，你无法改变任何剧情，只能默默感悟。据说当你
相信命运的那一刻起，你的生活就会变得坦然自若，反之却会暴躁不安。

　　帮王冰冰搬完东西，在新住处安顿好后，雄军回了和许慧慧的住处整理衣物，
准备搬去和王冰冰同住。没有求婚仪式，也没有海誓山盟，俩人不约而同自然而
然的决定生活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这应该就叫做真爱。

　　雄军刚停好车，边上就出现了一位令他十分讨厌的人，房地产中介阿仁。这
人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像是算好了时间等着他似的。他帮雄军打开了车门，毕
恭毕敬的说道，「雄哥，我是来帮你搬家的。」

　　雄军一肚子懊恼，望着这个二道贩子，十分不爽。多多少少家庭的悲欢离合，
都是他这种人造成的。为了要人买房子就劝和，为了让人卖房子就劝分，一定在
每一个客户的背后做了不少的煽风点火。

　　阿仁微笑着拿出了一份合同，在雄军面前晃了一下，「哥，我也是受人委托，
帮人卖房，混口饭吃。所以想帮你尽快的搬家，我好将这里重新整理，帮慧慧姐
卖个高价。」

　　雄军心里十分明白，许慧慧绝不会这么绝情，昨天晚上刚刚上机回国，今天
早上就要他搬家离开。但也无妨，他本来就想尽快搬去和王冰冰同住。

　　阿仁假装为难接着说道，「按照慧慧姐的意思，她要求我半年之后再来联系
你，让你搬走。可是现在房市正火的时候，我怕几个月后房价开跌。你总不想让
慧慧姐血本无归吧，她可是贷了巨款买的房啊。」

　　雄军无奈地摇摇头，下车进了房，收拾自己的衣物。心里咒骂道，这帮狗中
介，见利忘义。从一开始的买房到贷款，再到现在的卖房，都一手策划，赚了全
部的中介费。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可能许慧慧早就想明白，
回国了。也不会折腾来折腾去，直到折腾出病来。

　　后来听说，阿仁将这套房子卖了高价，比之前许慧慧买时高出了９万纽币，
减去中介费和其它杂费，最后帮许慧慧赚了６３０００纽币。这套房子经阿仁的
手，一买一卖，他从中获利了７万纽币的中介费。

　　王冰冰安定下来之后，将自己的新地址告诉了小苏，同时简述了自己和雄军
之间的复合故事。小苏听后十分感动，给予了真挚的祝福，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
的信念，他确信真爱无敌。

　　自从张妮妮和他再次回到新西兰南岛皇后镇，一切都十分顺利。张妮妮搬离
了老板的车库，去了小苏之前租下的一个小公寓，两人日子过的温情蜜意。张妮
妮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去老板的中餐馆里打工，虽然收入不高，但每天心情愉
快。

　　可毕竟是没有身份的黑户口，做什么事情都得十分小心，最麻烦的就是看病。
新西兰的南岛接近于南极洲，气候相对比较寒冷，容易着凉生病。有一天，张妮
妮突然病倒，高烧不起，小苏措手不及。

　　最后灵机一动，联系了王冰冰，借用了她的名字和社会医疗号，冒名顶替，
送去了医院急症。好在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资料，所以才蒙混过关，看完了病，
配了一些药回来卧床了一周后康复了。

　　长期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小病还好，要是遇到了大病，那可真的是要出
人命的。小苏虽然有绿卡，但现在没有工作，收入不达标，即使是和张妮妮结了
婚，也无法担保她申请绿卡。要找一份收入达标的高薪工作也十分不易，这让小
苏万分焦虑。

　　康复后的张妮妮依然回中餐馆打工，小苏白天忙着找工作面试，晚上去中餐
馆接她一起回家。有一天被老板叫住，俩人一起在店外闲聊了一会儿，老板人很
好，也不像是个八卦的人，可今天的口吻有些奇怪。

　　「小苏啊，别怪我多事，我只是关心你们。张妮妮的身份一直没有着落，还
是黑户口，你要是真心对她，尽快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吧，我知道你是有绿卡的人，
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如果你还没想好，就不要玩弄这类人的感情。他们在外没有
身份，无依无靠，最后能走的路，只有回国或是自杀。这样的故事，我见多了。
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感同身受。」，老板深吸了一口烟，说话的口吻就像是一个
父亲。

　　「我对她当然是认真的，我们是真心相爱，我现在正在找工作。要找一份收
入达标，可以担保配偶申请绿卡的工作，没这么容易。」，小苏斩钉截铁的对老
板说道。

　　老板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青烟，将头凑到小苏耳边，轻轻说道，「昨天我见
张妮妮在后厨呕吐，像是怀孕了，还让我保密别说，你要抓紧时间了。」

　　小苏听后又喜又惊，百感交集，手忙脚乱还故作镇定，紧紧握住老板的手，
轻声说道，「谢谢，我知道了，放心。」

　　从那天起，小苏对张妮妮不但更加关怀备至，而且还抓紧时间，努力面试寻
找工作。尽管张妮妮时常叮嘱，不要找一些低端不对专业的工作浪费时间，阻碍
前程，但小苏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要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干什么他都愿意。

　　但小苏始终不能明白，张妮妮为何对自己怀孕的事情守口如瓶，多次忍不住
想开口问，但又想了想中餐馆老板的话，不能出卖他，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许她不知所措，怕告诉了小苏，更是雪上加霜。

　　好人总是有好报，没多久后，小苏幸运的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他对
这份程序员的工作得心应手，毕竟在大学里学的就是这个专业。面试成功后，双
方就签订了劳动合同，根据新西兰劳动法，三个月试用期后，将转为正式员工。
年薪收入十分可观，远远超过了移民局担保配偶申请绿卡的工资要求。

　　当天下午签完合同，小苏就迫不及待的拿着合同奔向了中餐馆，将这个激动
人心的消息与张妮妮分享。当时正是中餐馆下午茶时间过后，没有几个客人，相
对比较空闲。两人在后厨深情相拥，欢呼雀跃。这场面感人的让老板也热泪盈眶
了一把，放了张妮妮半天假，让他们两出去庆祝一下。

　　兴奋不已的张妮妮拉着小苏逛了好几家高档服装店，给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西
服，还买了一个高档公文包，花了不少钱。如此昂贵，小苏百般推辞，可张妮妮
却说，这可是在大公司上班的标准行头，也是她的一份心意。一定要打扮的像模
像样的去上班，千万别丢了中国人的脸。

　　望着镜子里自己西装革履和边上穿着朴素的张妮妮，小苏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如此破费，让他感动不已。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顺利转正，尽快完
成他们的大计划。

　　之后的日子，两人过得十分规律，早上先送张妮妮去中餐馆，然后自己去公
司上班。下班后去中餐馆蹭免费的晚饭，吃完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加班加点，等
张妮妮下班后一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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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云】第２８章

　　很快到了第一次发月薪的日子，这可是小苏人生中第一次正式拿到自己赚的
钱，八千纽币，激动不已。普通工薪阶层，月收入基本上在四千纽币左右，软件
行业收入向来较高。

　　下班后他奔向了市中心的一家首饰店，买下了一只中意许久的钻石戒指，花
了４８００纽币。出来还顺手买了鲜花带了回去，藏在家中的衣柜里，然后再去
了中餐馆。

　　当晚接了张妮妮下班回去后，来了一次惊喜的浪漫求婚。一开始气氛有些奇
怪，小苏的行为疑神疑鬼，张妮妮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当小苏从衣柜里拿出了戒指和鲜花，单膝下跪在张妮妮面前时，她顿时热泪
盈眶，感动不已，一切女人应有的惊喜表情，都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嫁给我，我们结婚，永远不要分开。」，小苏仰视着张妮妮的眼睛，深情
的说道。

　　本以为张妮妮会激动的点头，接受这个浪漫的求婚，可结果完全出乎意料，
她如发了疯一般仰天咆哮，倒在床上，泣不成声。

　　小苏被吓的失魂落魄，许久才反应过来，见张妮妮不愿接受自己的求婚，热
泪盈眶，泪流满面，百般不解，困惑不已。拉起倒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张妮妮问道，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我爱你，毋庸置疑！」

　　张妮妮痛哭流涕，抽烟着嗓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慢慢回过神来，紧紧的抱
住小苏，哭喊道，「我也爱你，可我不能嫁给你。」

　　「什么？为什么！」，小苏濒临崩溃，对着张妮妮大哄道。

　　泪流不止的张妮妮，拿出了她的护照，翻开交给了小苏。小苏的双眼已被泪
水模糊，盯着护照看了好久，终于发现，婚姻状况，已婚！

　　小苏彻底崩溃，赖倒在地，久坐不起，神志恍惚。自己全身心的投入，无怨
无悔的爱上了一个已婚女子。伤痛欲绝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回想过去，张妮妮
一直不愿接受他的追求，原来是有原因的。

　　尽管最后两人真心相爱，可以生活在一起，但是法律上无法成为合法夫妻，
不然就是重婚罪。现在即使是小苏找到了工作，有能力担保配偶申请绿卡，也帮
不了她。

　　婚姻状况，已婚！想到这里，小苏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周世军！难
道，张妮妮的丈夫是他？

　　「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小苏质问道。

　　张妮妮泣不成声，抽咽着埋怨道，「我当然要跟他离婚，提出过很多次，但
每次都被他打的，遍体鳞伤。我报过警，可警察局局长是他兄弟，一手遮天。我
尝试过逃跑，可最后都被他抓回去，变本加厉。最后，我成功逃出了国，本以为
可以平平静静的安度余生，可没想到遇见了你。」

　　小苏眼含热泪，困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结婚？」

　　张妮妮抽咽着继续说道，「他一开始对我很好，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人的
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最后他疯了。时常打骂我，软禁我。本想逃回父母家，可这
样会连累到父母，周世军现在是黑社会，疯子！」

　　「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想其它办法帮你，我爸在国内是
当官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小苏紧握着张妮妮的双手说道。

　　「不，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更不想你们一家人受到牵连。我早已爱上了你，
可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一直回避你。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已心
满意足，无欲无求。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合法妻子。」

　　「可以的，可以的！我们一起回国找周世军去！找他离婚！」，小苏擦干了
泪水，坚定的眼神望着张妮妮说道。

　　张妮妮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助的眼神望着小苏，说道，「我知道你不能理解，
但这不可能。这次逃出来，我还偷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账本。要是回到国内，他
会弄死我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我不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小苏打开戒指盒，
取出戒指，顽固的将它戴进了张妮妮的手指。

　　张妮妮含泪微笑，望着手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默默的点了点头，两人相拥
而泣。

　　「明天我要见一个移民中介，他是从奥克兰特意飞过来的。他说像我这样的
情况，可以申请特殊豁免。」，张妮妮在小苏耳边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小苏眼含热泪，激动不已，满怀欣喜。

　　两人哭完起身洗了把脸，将鲜花布置在了客厅里，整个房间温情蜜意，小苏
今晚的求婚，意义上是成功的。

　　可是第二天，小苏下班照常去中餐馆时，张妮妮却不在。老板也感到十分奇
怪，从来不迟到的张妮妮今天没有来上班，说好上午请假下午就来的。这可把小
苏急坏了，她平时除了中餐馆，就是在家里，从不去其它地方，难不成被人绑架
了？

　　本想立即报警，可突然想到张妮妮没有身份，是黑户口。情急之下，小苏像
个无头苍蝇般在街上到处寻找，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了。

　　回到家里检查了张妮妮的行李，这些全都安在。这更加让小苏心惊胆战，之
前新闻里经常传出，新西兰的大森林里发现被动物挖出的尸体，掩埋十年之久，
难道张妮妮已遭不测，被人掩埋？

　　同时张妮妮也没有手机，平时根本没有朋友需要联络，现在到了紧急关头，
连唯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小苏焦急万分，在皇后镇里来回转悠了一个通宵，直到天亮。幻想着下一个
拐角，就能遇见她，但现实是残酷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一大早，中餐店老板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听说张妮妮彻夜不归失踪了，心
急如焚，发动了所有店员出去寻找，打听消息。小苏根本无心上班，请了假和店
员们一同东奔西跑，苦苦寻找。

　　一周下来，整个皇后镇被他们找了三遍，也不见张妮妮的踪影。小苏甚至开
着车，到边上的森林去转悠了几圈，毫无线索。还印了１万张寻人启事，贴满了
皇后镇的大街小巷，依然鸟无音讯。

　　张妮妮就这么突然人间蒸发，消失了。小苏每天过的痛苦不堪，度日如年，
之前每天坐在王子码头，呆望大海，现在每天坐在皇后镇湖边，呆望湖泊。但他
从未放弃过希望，他坚信有一天，张妮妮会再次出现。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依然不见张妮妮的踪影，无奈之下小苏报了警，即使是
黑户口，也要找到她，知道她还活着。

　　来到了皇后镇警察局，叙述了详细的过程，做了完整的笔录。但从这位洋人
警官的态度看来，很显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公务，备案罢了。毕竟
张妮妮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口，法律没有义务去保护她，警察更没有必要浪费
资源在她身上，随便做一个备案记录，草草了事，连句安慰小苏的话都没有。

　　走出警察局后，他并没有心灰意冷，他坚信会和上次一样，出现奇迹，张妮
妮肯定会回来的，只要坚定不已的等下去。随后他恢复了以前正常的生活，白天
去公司上班，下班后去中餐馆转一圈，幻想着老板可能会有张妮妮的最新消息。

　　几个月过去了，他依然坚持不懈，信心满满的生活着，中餐馆老板深深地被
他感动了，每天都鼓励他不要放弃，张妮妮一定会回来的。但这毕竟不是童话故
事，现实是残酷的，失踪了就是失踪了，半年过去也没有她的一丝消息。

　　心灰意冷的小苏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除了在公司工作，就是宅在家里发呆，
直到有一天，接到王冰冰的来电，心情有所好转。原来王冰冰和雄军准备近期内
举办婚礼，邀请小苏和张妮妮参加。

　　当王冰冰得知张妮妮在皇后镇失踪后，感同身受，心急如焚。和雄军两人发
动了身边所有认识的朋友一起寻找，打听消息，寻人启事不但在微信朋友圈里到
处转发，还贴遍了整个奥克兰的大街小巷，但依然没有张妮妮任何的消息。

　　地球不会停转，日子还要照常过，即使小苏决定一辈子等着张妮妮回来，也
要振作起精神来正常生活。前往奥克兰参加王冰冰和雄军的婚礼，小苏不忘留下
一张纸条在家里，生怕张妮妮突然回来了，见不到他而失望。

　　在国外办婚礼，不像国内那样铺张浪费，相对比较简约。王冰冰和雄军办的
是西式婚礼，选了一个小教堂，在教堂边上绿色的草坪上布置了一些桌椅点心。
尽管在奥克兰也有像国内那样的婚庆一条龙服务公司，但是价格相对昂贵，为了
节约这笔费用，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让好友们代劳了。

　　陈凯还叫来了店里的员工一起帮忙，整个现场都由他来负责，忙的不亦乐乎。
陈太太带着孩子，递上了最诚挚的祝福，一个大红包。这虽然是中国传统，但在
国外感觉有些奇怪，最后陈太太借口说，这是陈凯给雄军发的年终奖，王冰冰才
感激笑纳。

　　不像国内那样亲朋好友一大堆，办个婚礼，没个二三十桌酒宴，根本没法容
纳下他们。国外的交际圈相对较小，亲朋好友到场也只不过二三十人罢了。整个
过程也不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隆重正式，亲朋好友陆续到场，大家边吃边聊，闲
话家常。

　　穿着一套白色简约婚纱的王冰冰和西装革履的雄军在草坪边上拍照留念。没
有伴娘伴郎团，也没有摄影摄像团，一切简单自然不做作，与亲朋好友一起自娱
自乐。

　　直到一位洋人神父到场，拿着铃铛晃了几声，用蹩脚的中文，幽默的高喊道，
「宾客入场啦」。随着亲朋好友们一阵大笑，大家纷纷入堂。

　　堂内同样布置的温馨浪漫，简约适度。按照传统，亲朋好友们在步道两边纷
纷坐下，左边为女方的亲朋好友，右边为男方的。

　　随着教堂的角落里一架钢琴传来的婚姻进行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亲朋好
友们安静了下来。

　　幽默的神父还做了特别的准备，拿出了稿子，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大堆恭喜
的客道话，还对等候在身边的雄军调侃了一番，并且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双方的父母并未到场，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王冰冰挽着姐姐王百合的手
臂漫步入场，走到等候已久手捧鲜花的雄军面前，王百合得意洋洋的将妹妹交到
了雄军手里，随后全场响起了一片掌声。

　　接下来神父开始证婚，新郎新娘签订了结婚证书，并且互戴了戒指，整个过
程在掌声和欢呼中圆满结束了。

　　婚礼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新娘王冰冰准备甩出手里
的捧花。全世界都一样，按照传统，谁接到了这个捧花将会被祝福是下一个要结
婚的女人。

　　只见王冰冰背对一群争先恐后的女人，用力一甩。这捧鲜花戏剧性地飞过了
一堆女人，砸到了边上正在与客人闲聊的姐姐王百合头上。

　　回过神来的王百合，见被捧花砸中，傻笑道，「不算，不算，重新丢过。我
怎么可能结婚，哈哈。」

　　可众人异口同声，「不能再丢，就是你的了！」

　　无奈之下，王百合视若儿戏般接过了捧花，继续与客人闲聊。

　　婚礼仪式圆满的结束了，接下来大家回到草坪上，吃着点心闲聊家常，依次
祝福告别离去。

　　就在宾客离开时，房地产中介阿仁不请自来匆匆赶到，还嬉皮笑脸的送上了
一个红包说道，「不好意思，听说你们今天结婚，特意过来祝福一下。」

　　雄军本来就对阿仁没什么好感，看在红包的份上，点头笑纳了，并给阿仁递
了杯香槟。红包还不少，１０００纽币，看来房地产中介赚的是盆满钵满，既然
他这么大方，那就过往不究了。

　　可没想到阿仁的目标是王冰冰，忙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堆资料交给了她，奉承
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居无定所，且爱难长久。长远考虑要尽快买
房，我手头有几套不错的房源……」

　　王冰冰一听确实有理，马上与阿仁交换了微信，房地产中介果然是套路太深，
今天给了你一千纽币红包，改天从你身上赚三万纽币中介费。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雄军又进入了看房大军的队列。像阿仁这样的中介不
少，将客户盯的死死，做人八面玲珑，做鬼悄然不知。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在
新西兰，房地产中介比正在出售的房产数量还要多，新西兰无愧为一个房地产中
介之国。

　　第二天，阿仁就杀到了雄军和王冰冰的住处，再次出现在雄军的生活里，像
一只苍蝇般挥之不去，不召即来。

　　看房一个月后，夫妻两人商议决定买一个便宜的公寓。公寓市场相比ｈｏｕ
ｓｅ市场冷静许多，最后选定了一套位于市中心的两房一厅，交通便利，生活方
便。总价４５万，首付１０% ，价格在两人的经济可承担范围内，当天成交，次
周入住。

　　终于有了自己固定的住所，两人乔迁新居，乐不可支。虽然公寓没有ｈｏｕ
ｓｅ来的清净，但两人已十分满足，因为价格便宜可负担。

　　但是也有住公寓的烦恼，首先公寓的隔墙不像国内的建筑那样厚实，只不过
是两层石膏板罢了，左邻右舍的动静，在夜深人静时清晰可闻。同时，每个月还
要交一笔相对昂贵的物业管理费和维修费。维修费是统一管理分摊，换句话说，
邻居家漏了，维修费你也要按比例承担。

　　公寓和ｈｏｕｓｅ各有各的优势，像陈凯家就是ｈｏｕｓｅ，所有维修费用
都要自己承担。

　　　　　　　　　　　　　【追云】第２９章

　　初次在新西兰买房的陈凯一家，没有经验，购房前没有对房屋做详细的检查，
日后问题不断显露，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烦恼。

　　进入雨季，奥克兰暴雨不断，屋顶灯罩处突然大水漫灌，倾泻而下，吓得陈
太太从床上跳了起来，卧室里到处是水，还源源不断的进来。陈凯见势立刻拿来
了几个桶，放在了漏水点下。两人四目相望，无言以对，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６
０年代，只有上一辈的破房子，才会在下雨时不停地漏水。在漏水点下放水桶，
这种事情也只能是在电视剧上看到，现在竟然发生在自己头上，一时手足无措。

　　要是在国内，打个电话给物业，立刻就会有人上门来维修，可在这里，住的
是小别墅，没有物业管理。情急之下打电话给了雄军求救，在雄军的指导下，立
刻打开电脑，上网搜索了漏水房维修公司。

　　虽然全是英文，但电脑上装有翻译软件，细细琢磨一番后，发现有不少的公
司选择。吃尽了自己华人同胞苦头的陈凯，这次选择了两家公司，一家洋人的一
家华人的，就是要比较一下有什么不同。本以为他们马上会过来抢修，可经过联
系之后，居然还要预约，一周后才来！

　　这低下效率，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向雄军确认之后，这居然还是真的。新西
兰人口本来就少，从事建筑行业的人更少，再加上新西兰房价一路飙升，所有建
筑工人都忙着去造房子了，没人有闲工夫来做一些低收入的维修工作。

　　每小时来一场大暴雨，在新西兰的雨季是常有的事情，望着陈凯不停的更换
着水桶，陈太太心急如焚，但又束手无策。之前有朋友提起过新西兰不是什么发
达国家，只不过是个大农村罢了，真要体验发达国家应该去美加（美国和加拿大），
看来是真的。

　　折腾了一周后，终于到了预约维修的日子。上午，华人建筑公司派了一位业
务员来。他爬上屋顶张望了一会儿，下来就大张其词的说道，屋顶损坏严重，顶
梁柱需要更换，还要找吊车过来，少说一万纽币，而且最近工期太忙，没空修。

　　这可把陈凯夫妇吓傻了，他还接着说道，如果不尽快维修，雨水浸泡木材就
会发霉，整个房子就会在不久后倒塌，有生命危险。然后称自己档期很忙就离开
了，如要动工修理，先交１０% 定金。

　　这套房子是通过房地产中介阿仁购买的，难道他隐瞒了什么，将破房子卖给
了陈凯一家？这样的无良中介也不是没有，很多中介知道房子的隐患，却故意不
说，只负责忽悠，将房子卖给接盘侠，自己只管拿中介费。

　　下午，洋人建筑公司派了一个小伙子过来，他爬上屋顶，认真的检查了一番，
还拿出手机拍了照片。下来之后，详细的解释道，屋顶的几个瓦片裂了，有了巨
大的裂缝，下暴雨时雨水灌入，并且向陈凯展示了图片。同时还检查了其它位置，
并没有损坏情况。

　　陈凯还特意用蹩脚的英语向他提起了顶梁柱，小伙子再次爬上去，耐心负责
的检查了一遍，下来告诉他并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个顶梁柱的木料没有经过防腐
药水浸泡过，所以如果经常潮湿会发霉，但目前都正常。

　　小伙子立刻做出了维修方案，更换十一块旧瓦片，并给予七年质量保证，更
换处绝不漏水，报价七百纽币。这比刚才那位同胞报价１万纽币可要靠谱的多了，
陈凯夫妇十分满意，要求尽快修理。

　　说是尽快，还是过了三天，小伙子从市场里买来了一模一样的瓦片，爬上去
十分钟就更换完毕，下来后直接要走。

　　陈凯急着送上７００纽币现金，却被他拒绝。经他一番解释后知道，原来洋
人公司做事守规守矩，直接收现金是违法的（逃税）。正常的顺序是公司发一张
发票过来，陈凯根据发票上的信息付款。这让陈凯一个开公司的人，十分惭愧，
千万要改改那种收了现金就走，生怕别人不给钱的丢人习惯。

　　没多久后漂泊大雨再次来袭，陈凯夫妇坐在卧室里，盯着天花板，心惊胆战，
生怕哪里没有修好，雨水再次灌入房间。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久而久之，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洋人小伙子的维修手艺确实靠谱。

　　陈凯夫妇的这套房子，建于两千年，还算较新。大多数市场上买卖的房子，
都建于１９６０年左右。不管是哪种房源，只要不是新建的房子，里面多多少少
会有一些需要更换的设备和部件。

　　没多久后，陈凯家的厕所水箱又漏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老道多了，
上网直接搜索，找了一家洋人维修公司。虽然是标准市场价，但也不便宜，上没
服务按小时计算，一百纽币一小时，两小时起。也就是说，上门换一个马桶水箱，
需要支付两百人工费用。

　　咨询了朋友圈后，大家都提议自己换。于是去了建材市场，发现一个马桶水
箱只需３５纽币，陈凯毫不犹豫的买了两个回来，打算第一个做尝试安装，搞坏
了就直接扔了。

　　上网在ｙｏｕｔｕｂｅ查看了教学视频之后，结果一次就安装成功，自己信
心倍增。正如朋友圈说的，出国前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打电话叫维修。出国后慢
慢的，什么都会做了。因为国外人工费昂贵，找人做不如自己做。

　　之后陈凯还尝试着更换了家里的旧水管，旧水龙头，旧煤气灶等等其它设备，
渐渐的成为了一个全能高手。就连雄军这种老移民，也经常找他帮忙。

　　不久后，王冰冰喜孕的消息传遍了朋友圈，小苏望着手机上晒出的大肚子照
片，心里十分伤感。这转眼已经大半年过去了，要是张妮妮还在，自己的孩子应
该也快要临产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祝福的心情，跑了一趟奥克兰，买了一
些礼物送去。

　　雄军做得一手好菜，王冰冰被照顾的妥妥当当，挺着大肚子，略见微胖。好
友许久未见，三人促膝长谈，闲聊过往趣事，浅谈未来规划。

　　当谈论到张妮妮时，两人都婉言劝说，希望小苏能够振作起来，尽快走出过
往的回忆迈向未来的新生活。小苏并没有告诉他们张妮妮怀有身孕的事情，一来
已经没有必要，二来也不想影响他们孕育的心情。吃完晚饭后，雄军将他送到了
奥克兰机场，坐最后一班飞机回了皇后镇，相约生产当日再来恭喜。

　　走进奥克兰机场，小苏再次触景深情，当初就是在这里救下了即将被周世军
兄弟两押送回国的张妮妮。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如昨日般清晰可见，对张妮妮的
思念和情感，从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过一丝一毫。

　　回到了皇后镇的住处，走进房间，望着桌子上一直保留着的纸条，他从未放
弃过信念，总有一天张妮妮会再次出现，回到他的生活里，共续未了情缘。尽管
张妮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精神动力，等她回来。

　　自从姐妹两人从奥克兰学生公寓搬离后，就没有太多机会在一起，但王百合
还是经常抽空过来探望妹妹。她对雄军十分放心，和当初预料的一样，一个会做
家务，烧菜煮饭的男人，肯定是可以安心依靠的。同时，她还带来了一个令人尴
尬的消息，她要举办婚礼了，正如当初那捧鲜花砸在她头上一样，命中注定。

　　那是因为今天上午李宏源约她去了办公室密谈。王百合的工作签证即将到期，
所以提交了配偶工签的申请。而最近移民政策逐渐收紧，审查制度更加严格，移
民局要求提供证据以证明婚姻状况是真实的。至少也应该有结婚当天的录像和照
片，以及平时的生活合照。

　　生活合照倒是有几张，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但没有结婚录像和照片，因此
漏洞百出。为了提交这份证据，王百合花钱筹备了一场婚礼，邀请各位朋友到场
作秀。商婚这件事情没人知道，所以朋友们都以为她真的嫁给了一个比她大２０
岁的老外，令她十分尴尬。

　　上了商婚这条船，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演下去，有很多案例，到最后假戏
真做也是无可奈何。除非中途放弃，打道回府，要不然被移民局查到，就是欺诈，
不但会被驱逐出境，而且还终身不得进入新西兰。

　　一切走秀为主，越快越好，不讲就排场，只讲究效益。王百合选择了妹妹举
办婚礼的教堂，简单的办了一场婚礼，同样的神父，同样的流程。找了几位摄影
师，拍了不少录像和照片。

　　婚礼结束后，神父用蹩脚的中文幽默的说道，「那天，捧花砸到你，是上帝
的旨意。」

　　王百合和身边的李宏源四目相对，傻傻一笑，看来上帝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李宏源就提交了结婚录像和照片去移民局，很快配偶工签就批准下
来了。第一步算蒙混过关了，现在就等同居满１２个月后，提交配偶绿卡申请了，
还有半年。

　　但是自从这场假婚礼之后，王百合在朋友圈的名声就变差了。不知内幕的朋
友一致认为她是一个为了拿到绿卡而不惜出卖自己肉体的贱人。而王百合却不屑
一顾，老娘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移民生活在海外的人，最怕就是国内的父母突然病倒，相隔万里，来去不易。
但越害怕的事情，往往就来的越快，创业移民的生意经营顺利，再过半年就可以
提交申请绿卡了，就在这时候，陈凯收到了国内传来的噩耗。他的父亲早晨在路
上突发脑梗倒地，路人报警后，被警察送到了医院急诊，目前昏迷不醒，生命垂
危。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陈凯措手不及，夏天新西兰和中国时差五小时，当
时已是下午五点，中国正好中午。不管怎样，只有一个选择，尽快回国。陈凯立
刻拉住了下班正要离开的雄军，说明了情况，并请他帮忙照看一下生意。兄弟一
场，雄军当然立刻答应了，还保证尽心尽力，并安慰陈凯，放松心情，尽人事听
天命。

　　这可是大事情，这一去可不知道几时能回，脑梗极有可能导致病人瘫痪，终
身不起，需要照料。移民成功的脚步已经迈出了一半，现在进退两难。

　　陈凯夫妻二人商量后决定，陈凯一人先回国去，看老人家病情发展情况再做
决定。此时此刻，陈凯心急如焚，新西兰与中国相隔万里，恨不得瞬移回去，可
最快一班飞往中国的飞机，也要第二天早上７点。

　　临时购买机票没有折扣，但也顾不得这些了，一张单程机票１７０００人民
币。陈凯连夜准备行李手忙脚乱，新西兰和中国季节相反，现在正是盛夏，而国
内却是寒冬。光冬季衣物就整理了一箱，折腾了一晚，其它东西不暇顾及已是早
晨５点。

　　雄军的车已在屋外等候，没有惊动熟睡的孩子，夫妻二人匆匆告别后，陈凯
上车前往了机场。飞机准点起飞，航程十小时，先到广州白云机场，再做转机。

　　此时此刻，陈凯的父亲在国内已被转院。后来知道，之前已经转了一次院，
因为突然倒地被送去急诊，不知是何疾病，做了ＣＴ扫描后，才知道是脑梗。医
生习惯性的开出了病危通知单，不想担任何责任，所以亲戚要他立刻回国见父亲
最后一面。

　　飞机从奥克兰飞往广州的十个小时，就像十年一样漫长，科技进步真快，没
想到两年后再坐飞机，居然已经可以在飞机上用ＷｉＦｉ了。陈凯通过微信联络
国内的情况和新西兰的家人，孩子一大早起来见不到爸爸，变得有些慌张，毕竟
一家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漫长的十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广州白云机场，这是陈凯两年后第一次回
国。舱门打开，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不太适应，抬头一看，满天的雾霾和新西兰
的蓝天白云简直天差地别，国内的环境比两年前更加恶劣。下了飞机在等待转机
的时间里，陈凯还买了个口罩戴了起来，在别人眼里有些异样。

　　微信里传来了一条妻子的语音，点开以后是儿子的哭泣，「爸爸，你什么时
候回来？」

　　陈凯胸口一阵心酸，不知该如何回答，回想起来，自从孩子降临之后，从未
离开过他，这可是第一次。无奈之下，只能柔声细语地安慰道，「爷爷病了，爸
爸去看爷爷，你要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回来，给你买礼物。」

　　「爸爸，你小心坏人。」，儿子天真可爱的回复让他哭笑不得。

　　在机场等待转机的两个小时里，陈凯想了很多事情，这让他十分担忧。他和
太太都是独生子女，有四个老人需要赡养。平时在国内就忙的不可开交，现在在
国外更是来去不便。再加上陈凯父母从小离异，他跟母亲一起生活，想到将来还
要将老人分开赡养，更是头痛不已。

　　父亲平日生活潇洒，所有工资和退休金吃光花光，嘴边还时常唠叨，等回头
老了，眼睛一闭，脚一伸，直接走了，干脆利落。现在倒好，直接病倒在医院，
啥都不管。

　　微信里又传来了亲戚们的消息：你爸爸住院两万块钱，我们已经垫付了。你
爸没钱，都被他女友花光了。

　　陈凯一声叹息，不知该如何回复，心里万分懊恼。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从小到大的感情和生活回忆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无奈黯然泪下。

　　「作孽！」，陈凯含泪苦笑道。

　　随后立刻联系了妻子，需要准备一笔现金，看来要花很多钱。妻子东拼西凑，
先搞了两万元人民币，立刻用支付宝汇了过去。陈凯再将这笔钱，立刻汇给了亲
戚，深表谢意，并告诉他们已到国内，转机两小时后到达就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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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云】第３０章

　　归心似箭的陈凯，早已在登机口等候，迫不及待的第一个上了飞机。很快到
达了久别的家乡，当时已是晚上１０点，一下飞机，天寒地冻，妖风刺骨，大雪
纷飞。穿着一身夏装的陈凯哆嗦着身体，快步跑进了候机大厅，取了自己的行李
箱立刻打开，拿出了羽绒衣裤穿上，简直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出关后，叫了出租车，直奔医院。到达医院已是凌晨１点，国内的医院果然
是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就算是午夜依然热闹非凡。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箱的陈凯
来到了住院部四楼十二号病房，小小的病房里放了八张病床，八个躺着的病人和
八个身边的陪护，再加上忙碌的护士和一些闲杂人等，这个小小的病房里容纳了
二十多人，简直不敢想象。在新西兰，这样大小的病房里，最多只安放两个病床，
出国快两年的陈凯，似乎已经忘了国内医疗的环境。

　　角落里有一女子向他伸手打招呼，陈凯皱眉一看，原来是姑姑，扔下行李箱
和大包小包在门边，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你来啦？还算快，一天就到了。」，姑姑表情严肃，没有一丝笑容，看来
情况十分严峻。

　　「谢谢你，姑姑。」

　　望着躺在病床上挂着输液瓶插着氧气管的父亲，陈凯觉得有些陌生，不知道
是久别未见，还是满脸病态，与自己平日中想像的那个父亲不太一样。

　　后来听姑姑说，父亲已经做了全面的检查，确定为脑梗，现在还没有醒来过。
医生说还在危险期，详细的明天医生上班后会再做解释。

　　在床边狭小的空间坐下，握着父亲冰冷的双手，陈凯开始热泪盈眶，从未见
过父亲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陈凯姑姑接着说到了钱的事情，家里兄弟姐妹已经商量过，所有的钱暂时都
有她来管理。然后就拿出了一袋发票，交给了陈凯过目。

　　心乱如麻的陈凯，哪有心情看这些票据，心里不停地抱怨，在国内看病真是
麻烦。再想想以后还有三位老人要看病，自己又在国外，真的是生不如死，真想
有分身的超能力。

　　小小的病房里，不但十分拥挤，而且卫生条件极差，就连上个厕所的地方都
没有。这让他十分困惑，不禁问道，厕所在哪里？

　　原来每一层楼只有一个男女公共厕所，出门左转，大约３０米处。这让陈凯
更加困惑，那病人要上厕所，怎么办呢？低头一看，每个病人都插着导尿管，惨
不忍睹。

　　边上传来一阵臭味，转头一看，护工和家里人正在帮助一位病人处理大便。
我的天呐，这些陈凯从来都未经历过，简直不敢想象。

　　国内国外的医疗环境真的是天差地别，之前在新西兰的医院里，不但病房宽
敞明亮，干净整洁，还有医生护士２４小时不间断照料。与这里相比简直是贵族
级别的服务，关键那一切还都是免费的。

　　由于医疗制度的不同，在国内完全是另一种玩法，陈凯完完全全不知所措。
好在家里亲戚都已安排妥当，护工必不可少，可是十分抢手，今天没有办法找到，
所以姑姑暂时陪夜，明天到位。

　　说到底，在中国看病就是花钱，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医疗费用，无心过问，但
是一个护工一天要价３００人民币，过于昂贵。这也是没有办法，家里人没有这
个经验和精力去伺候，只能无奈花钱，但毕竟人家赚的也是辛苦钱。

　　第二天一大早，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到病床边问道，「是你们这里找
护工吗？」

　　「对！」，姑姑连忙起身应道。

　　那位中年男子拿出了一份协议，交给了姑姑，并介绍自己姓梁，有多年的护
工经验。协议很长，有三四张纸，陈凯姑姑根本没有过目，据说只是走个形式，
直接拿出一千元钱，交给了他，说是必须的押金。

　　陈凯对国内的套路一窍不通，出国前也没有看过大病，只好在一边乖乖的待
着。老梁收好了押金，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一切有条有序，像是个老手。先是
更换尿袋，再给父亲擦脸擦身，同时了解病情状况，就连护士小姐过来扎针抽血
都耐心指导，在边上监督，一副专业领导的架势。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疲惫不堪的姑姑回去休息了，留下陈凯和这位老梁护工。
这是陈凯第一次请护工，不知道３００元一天，是否情有可原，合情合理。

　　自从早上老梁来了后，就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职责，工作不像想象中那样，只
是拿个凳子坐在边上看着。要做的工作还挺多，到点喂食，通过插在陈凯父亲嘴
里的食管。隔一会儿就检查一下尿袋有没有满，或是检查一下输液有没有完，再
是检查一下父亲的状况，及时汇报医生和护士。

　　进进出出的护士也和老梁有说有笑，闲聊家常，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在老
梁的精心照顾下，陈凯坐在一边无事可做，也无事能做，只是呆在父亲身边，握
着他的手，静静的待着。

　　不久后，医生开始上班，一位医生助理进来，把陈凯叫到了办公室，丢给他
了一堆诊断资料让他签字。陈凯认真的看完了这份长达十页的诊断报告，写的比
较笼统，主要是说父亲症状为脑梗，血管堵塞。不能进行手术，风险较大，保守
治疗。

　　这份报告让陈凯稀里糊涂，只说明了病因，没有详细的后续治疗方案，还要
签字认可。然后助理医生让陈凯在办公室等，主治医生正在汇诊，完了之后回来。

　　在办公室门口等待的还有其他多位病人的家属，手握病例，交头接耳，窃窃
私语。

　　苦等了两个多小时后，医生才出现，就像明星接受采访一般，大家一拥而上，
七嘴八舌的提问。这位医生还算耐心，每个人都简单的回复了几句，打发了他们。

　　医生和陈凯差不多年纪，进门后关上了办公室门，见陈凯乖乖的坐在办公桌
前，微微一笑问道，「你应该就是新西兰回来的那个吧？」

　　陈凯有些意外，点点头回答道，「对。」

　　医生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茶杯猛喝了几口，看样子好像很忙，忙的都没时
间喝水。

　　「昨天你父亲的兄弟姐妹们说，你正从新西兰赶回来，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你不像他们，把我堵在办公室门口争先恐后追问不停。」，医生十分欣赏陈凯的
礼貌，笑着说道。

　　随后医生介绍了自己，并且说明了陈凯父亲的情况。医生姓刘，是位主治专
科医生。陈凯的父亲因为脑梗大面积缺血，所以造成脑细胞死亡。现在已经脱离
了危险，等苏醒之后，会失去大半的记忆，目前看来还会半边瘫痪，在以后的日
子里，都需要人伺候生活。

　　陈凯听后吓得脸色苍白，「后半辈子都这样了吗？不可能康复吗？」

　　刘医生点点头，拿出了陈凯父亲的脑部扫描图片，指着右脑大片黑色区域说
道，「这黑色是缺血的部分，所以这里储存的记忆丢失了，不但会记不住人，还
会失去自我生活的能力。就像一个电脑硬盘，数据被损坏了一半，断片了。」

　　陈凯忧愁的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说道，「我懂了，谢谢你，
辛苦了。」

　　刘医生见陈凯十分礼貌，就安慰了几句，「等你父亲病情稳定后，找个保姆
照顾他后半生，其它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所以别太担心。花钱就可以解决问题，
把他安顿的妥妥当当。」

　　陈凯点点头，起身与刘医生握手，已表谢意，心灰意冷的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穿过人潮涌动的走廊，走进拥挤狭小的病房，无奈的在角落边坐下。

　　环视四周其他病友和家属，再看看身边的父亲，感觉自己也并没有那么不幸。
周围有的病友穷困潦倒，身边是老伴和孩子日夜不停的照料，手忙脚乱，瞎乱忙
乎。边上的护工都已经看不下去了，时常抽空过去帮忙指点一下。有的病友腰缠
万贯，身边两个护工，一个在床边贴身照看生活起居，另一个出门跑腿外卖点心，
老伴坐在边上闲嗑瓜子，嘴里还不停地抱怨道，要转清净的私人病房。

　　陈凯的脑袋开始有点疼痛，不知道是因为长途奔波没有休息，还是厌恶了这
里混乱复杂的医疗环境和贫富差距带来的怪象。

　　空闲之间，陈凯于老梁闲聊家常后得知，老梁从事护工工作已有十多年，在
这家医院做了有七年，医院里上上下下，护士医生，他都认识，还经常指导那些
笨手笨脚新来的小护士。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工在身边照料，陈凯心里渐渐的安
定了下来。

　　早餐时间到了，医院工人推来了小推车。陈凯本以为和新西兰医院一样，人
手一份还免费，简直就是在做梦，只有提早付钱预定才有。老梁见陈凯一脸迷惑，
好奇的问道，「没看过病住过院啊？听口音，你是本地人。」

　　隔壁病友插嘴道，「他国外回来的，国内的事情不懂。」

　　老梁点点头，明白了，自言自语道，「外国佬。」

　　「不，我是中国人，只是出国工作了几年对国内的医疗环境不太了解。」，
陈凯辩解道，心里生怕别人知道他不懂国内的套路，坑他一笔。之前在国外同胞
的手里不知道栽过多少个跟头。

　　这位护工老梁，为人厚道，慈眉善目，知道了情况后，开始给陈凯科普教育。

　　在医院里吃饭，都是要提前预定付钱，钱从医院的押金里扣，押金要是不够，
医院会立刻让你填补，如果没钱，就会对你停止治疗，安排你出院，后面大堆的
人等着入院，急等床位。

　　如果不想在医院里吃，可以到医院边上的小吃馆，选择相对较多，但是价格
更贵。医院里还有一个员工食堂，要进去吃必须先办卡，如果病人要长期住院，
那是个不错的选择，吃完后给病人打包一份回来，同样的价格更丰盛。

　　护工每天中午有一小时的休息用餐时间，就是去医院的食堂吃饭。换一个潜
规则，如果陈凯给护工叫外卖，请护工吃饭，那护工就在病床边用餐，继续照看
病人。

　　一开始，陈凯试着让护工休息一小时，出去用餐，可就在这短短一小时里，
陈凯就手忙脚乱，父亲躺在病床上还未醒来，就已经招架不住。怎么换尿袋？怎
么插管喂食？药放在哪里？什么药？等等，全然不知。最后无奈，每天中午叫外
卖请护工吃饭，让他在病床边不要离开。这也是合情合理，护工也是尽心尽力，
一刻都不走开，十多天下来，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护工拿出了他准备的躺椅，在陈凯父亲床边狭小的空间里展开，周围
其他的护工也一样。病房里放了八张病床，已经够小了，现在又加了八张躺椅，
简直都没有走路的地方。老梁招呼陈凯好回去了，让他放心休息，明天再来。

　　陈凯心里当然放心不下，周围的病友安慰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吧，
这里的护工都会尽心尽力照看的，放心。」

　　老梁也起身安慰道，「放心，晚上我都不睡死的，掐着闹钟响，每１５分钟
定时起来检查的。」

　　陈凯这才安心的拖着大包小包离开，打了个车回母亲那里。父亲的病情早已
跟母亲打过招呼，推开久违的家门，没有感觉一丝陌生，家具摆放都和以前一模
一样。快两年没有见到孩子，陈凯的母亲心情有些激动，桌子上已经摆放了满满
一桌的陈凯爱吃的饭菜。

　　母子许久未见分外亲热，两人边吃边聊，闲话家常，谈论国外的生活情况和
国内国外的不同制度直到深夜。

　　饭后洗了个澡上床休息，陈凯早已疲惫不堪，但久久不能入睡。上一次躺在
这张床上还是结婚之前，现在有种莫名的穿越感，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单身生活。

　　不知道在新西兰的妻儿现在情况如何，妻子尚未考出驾照还不能开车，儿子
每天又要接送去幼儿园，只怪自己走的太过匆忙，什么都没有安排好。现在这个
社会，三口之家的小夫妻家庭，真的经不起一丝风浪打击，真的不敢想象，以前
报纸上登的新闻，四个老人同时病倒的惨状。

　　陈凯睡前跟妻子联系了一下，好在有雄军帮忙，不但负责接送陈凯孩子去幼
儿园还帮忙从超市采购食物和生活用品，随叫随到，陈凯十分庆幸有如此靠谱的
好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陈凯起床就去了医院，听母亲说早晨交通拥挤，越早出发越
好。７点刚过，地铁里就人山人海，被人潮挤进挤出的陈凯十分怀念在新西兰地
广人稀的悠闲生活，看来国内忙碌喧哗的日子，他已不太适应了。

　　早晨的医院更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院门口接送病人的车队排了长长一条
街，密密麻麻的自行车紧紧停靠堵满了步行道。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为晴天，但抬
头一看，雾霾已经将整个城市上空笼罩的如暴雨将至一般。

　　戴着口罩的陈凯再次来到了住院部四楼，穿过忙碌的走廊，来到了父亲的病
房，病房里依然人头涌动，喧哗不止，进进出出，忙碌不堪。父亲依然躺着没有
苏醒，眼睛红肿的老梁靠在边上打着哈气，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只不过这个儿
子不是陈凯，而是一个花钱雇佣的护工。

　　老梁见陈凯走了进来，立刻起身揉了揉眼睛说道，「你照看一下，我去厕所
大个便。」

　　边上的病友说道，老梁照顾病人尽心尽责，不但晚上没有大睡，连大便都没
有去过。望着老梁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陈凯心里十分感动，看来照顾病人的工作
确实不易，要是父亲从此一病不起，自己可是完全担当不了的，正如刘医生说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换句话说就是赚钱。

　　坐在昏睡不醒的父亲身边，握着他冰冷又浮肿的手，看着护士机械化的插拔
吊针，陈凯心里有些麻木，难道就一直这样吗？没有进一步的治疗方案吗？就是
这样躺着打吊针吗？

　　「你看看！你父亲的手都打肿了，这样下去怎么办哦！要不插动脉管吧？」，
护士小姐一边换吊针，一边对陈凯说道。

　　动脉管是什么？陈凯一脸迷茫，而且这些治疗方面的问题，不都应该是护士
和医生的工作吗？怎么询问一个完全不懂得家人呢？

　　护士小姐在边上不耐烦地说道，动脉管就是插入一条注射管到动脉里，这样
每次打针就不用戳血管了，是否要让自己的父亲再受苦，要不要装动脉管让陈凯
决定。

　　陈凯当然是不知所措了，而且还十分懊恼，在中国看个病这么麻烦，用什么
药，怎么治疗，还要自己决定，反正医生和护士都不但任何的责任。

　　无奈之下，陈凯咨询了朋友圈和家人圈，得到的一致回复，千万别装动脉注
射，那些都是骗人花钱的把戏。这让陈凯更加愤怒，医院应该是救死扶伤的地方，
怎么成了坑蒙拐骗赚钱的地方！

　　老梁从厕所里回来，说是早饭还没吃过，向边上其他护工借了两个馒头，啃
了起来。据说护工照看病人，可是要负重大责任的，一步都不能走开。即使要临
时离开几分钟，也要让边上其他护工帮忙照看，这钱也不是这么好赚的，都是辛
苦钱。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观察陈凯父亲臃肿的手臂，淡定的对陈凯说道，
「不需要用动脉注射，手打肿了，换脚。那个护士没经验，瞎说的。」

　　陈凯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心里又有几分害怕，感觉医院里无人可信，病情
诊断和用药把关都要靠自己。医院没有给他一种得到救助，可以安心养病的感觉。
而是提心吊胆，生怕被过度治疗，成了医疗产业上的一颗螺丝钉。

　　　　　　　　　　　　　【追云】第３１章

　　陈凯父亲依然昏迷不醒，护工老梁照顾的精心周到，陈凯什么忙也帮不上，
呆坐在旁边还站了个位置，让小小的病房显得更加拥挤，还时不时的站起身来，
给边上一床让路拿东西。

　　国内的物价相对新西兰十分便宜，而且外卖快递业非常发达。陈凯给自己和
老梁都点了外卖餐，要求老梁寸步不离的守在父亲身边，吃饭的事情自己全包了。

　　呆坐在病床边无所事事，听着病友们闲聊家常，陈凯很快也融入了这个小社
会。小小的一个病房，八张床位，八个病人，体现了社会不同阶级的生活状况。

　　一号病床就是那个请了两位护工的老头儿，今天成功的换了病房，不停地炫
耀嚷嚷自己被换到了隔壁的双人病房，一个大病房里面只有两张床，只有领导和
退休高级干部，才有那种特殊的待遇，或者１０００元人民币一天。很显然那老
头挺有钱的，生病生的潇洒，住院住的愉快。

　　离开病房前，还特意和陈凯一个人客道了几句，邀他有空去他们那边坐坐闲
聊，因为他们知道陈凯是从国外回来，应该蛮有钱。陈凯也礼貌的起身，客道了
几句送别了他们。

　　二号床是一位中年妇女，一看就是那种家庭幸福美满的女人，丈夫五十多岁，
每天一大早就来到医院陪伴，直到傍晚才离开。儿子和媳妇也每天到场，问寒问
暖，端菜送饭。不算是有钱的人家，但看病还是看得起的。她前几天因为天气突
然转冷，不小心中了风，被送来医院急诊，手脚都有些不灵活，住院观察几天后
就可出院。

　　三号床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一看就是十分恩爱的那种，男的躺在病床上，
留了一半的空间，女的坐在病床上玩着手机，因为突发胃部疾病而急诊送入院治
疗观察的。闲聊中得知两位都是白领中产阶级，因此住院看病都有保障十分淡定，
玩玩手机闲聊家常。

　　而边上的四号床位，看上去就有些凄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躺在床上一动
不动，身边坐着一位年龄相仿的老太婆。这位老太婆明显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呆
坐在旁边不知所措。后来知道，这位老人家已经是第五次中风倒地，这位老太婆
也中风过两次。家里有个未婚的大龄剩女，每天工作十分繁忙，只有中午和晚上
才能过来帮忙照顾，其它时间也只能是任由他们去了，因为家里并不富裕，所以
没有钱请护工帮忙。

　　热心的老梁多次过去帮忙查看指点，但回头望了一眼陈凯，又不敢太过积极，
生怕陈凯心里不舒服，毕竟是陈凯花钱雇佣了他照顾自己的父亲，老是去帮助别
人，显得有点不负责任。陈凯也看得出，老梁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有的人就是这
样，不帮助别人，心里看着会十分难受。于是陈凯对老梁说道，「你去帮帮他们
吧，反正我爸还没有醒。」

　　老梁早就迫不及待了，点了点头，立刻冲了过去，掀开老人家的被子，「哎
呦，尿了！已经很久了，你要定时检查的呀。尿床不处理，他的屁股马上会烂，
烂了以后就更麻烦了。你还要定时给他翻身，要是不翻身，会长疮的！」

　　老太婆在边上坐着，无动于衷但热泪盈眶，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中风过两次，
身体欠佳，不能照顾，只能坐在旁边陪伴。老梁无奈的摇了摇头，帮老人家擦洗
干净，并吆喝外头的护士们，「四号尿床啦！换床单！」

　　这种救死扶伤的精神和场景，让陈凯觉得，这仿佛不是医院的病房，而是在
某个阵地战壕里一样。

　　没多久后，两个护士小姐抱着新床单，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了进来，脸色十
分难看，心情万分懊恼，「你们怎么又尿床了！早上刚给你们换过！」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梁一边帮忙，一边嘀咕道。

　　这一切，坐在角落里的陈凯都看在眼里，老梁虽然只是个护工，但在护士们
面前，颇有一番护士长的驾驶，也许是因为他在这里工作许久，熟门熟路吧。再
加上他五十多岁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护士小姐，都给他几分面子。

　　要伺候一个卧床不动的病人，确实不易。两位护士小姐加上老梁三人根本没
法搞得动他，边上几床的护工立刻上去帮忙，六人将老人家抬起，换了干净的床
单后，再将他抬回，这才把工作给完成了。老太婆在一边十分感动连声道谢，让
陈凯觉得有点像是在抗洪救灾众志成城的情景。换做在新西兰的医院里，会直接
上来六个护士，边说边笑着把这工作给完成了，这也体现了国内医疗资源的紧张，
在医院里的人，就像在同一个战壕里一样，不得不相互帮助，共度难关。

　　陈凯无奈的摇了摇头，望了望身边昏睡不醒的父亲，觉得自己的未来将会十
分艰苦。老梁早就看出了陈凯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你是国外工作的，
有钱！有钱还怕啥？回头出院了，找个贴身保姆帮你照看父亲，日子照样潇洒的
过。」

　　陈凯苦苦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到国外，所有人都会认为在国外发财，
但又有谁知道在国外生活的艰辛呢？被同胞坑蒙拐骗不说，生活还都要自力更生，
人工贵的要死，建材也不见得便宜。硬要说国外好，也许只有那里的空气和水，
以及让人无需担忧的医疗环境。

　　第五床的病人还没来得及认识，早晨就匆匆出院了，没隔多久进来一个中年
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自己大包小包往床上一扔，就靠在床上开始看手机，本
以为他是病人的家属，闲聊之后得知原来他就是病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看似十分正常，为何住院治疗让人非常好奇。

　　后来知道，原来他是个厨师，也是个老板，开有一家不大的自助快餐店。为
了赚钱，没日没夜的在厨房里烧菜，吸入的油烟过多，好几次昏倒在地。这次又
是老样子，昏倒后被人送进了医院住院治疗，嘴里还一直抱怨着，他没病，医院
小题大做，想从他身上赚钱。

　　人倒是挺幽默的，和各位病友闲聊家常，夸夸其谈。叙述自己的创业经历和
辛苦的工作，打算再做几年退休还乡，早日停工，安享晚年。可当他拿到医院的
化验报告时，整个人吓得脸色苍白，老梁过去帮忙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回来，
小声对陈凯说道，严重的肺部疾病和心血管疾病，多次昏倒是因为心脏有问题，
时日不长已。

　　这位大哥拿着化研报告找医生理论了许久，但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回来后
也没有那股幽默劲儿了，直接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响，这回真的有点像个病人了，
接下来就是老老实实的接受治疗，沉默寡言。

　　陈凯父亲边上一床，第七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个家人都没有，
这令人十分奇怪。老太太一直闭着眼睛，也没有醒来过，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被单，
恐怕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老梁也时不时的望一眼七床的病人，但没有靠近
过，生怕出了什么事，受到牵连。

　　直到一位护士小姐大着嗓门喊着进来时，病房里的人才敢对她正式关注，所
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第七床，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太。

　　「七号床！去做检查！」，护士小姐拿着日程安排表，走到床前，对着躺在
床上的老太太喊道。见老太太没有反应，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她的家人呢？
陪护呢？就一个人？」

　　「对，就她一个人。」，老梁起身走了过去，对护士小姐说道。

　　这位护士小姐顿时火冒三丈，大喊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家人！她
一个人怎么弄？现在要做检查了，怎么办？」

　　坐在角落里的陈凯，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说道，「她是个病人，在医院里，
当然应该是医院负责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找家里人？一个人就没办法生病了吗？
医院里就负责机器检查，给人灌药吗？」

　　还没等陈凯把话说完，护士小姐微微一笑，打断道，「小哥哥，这里可不像
你们国外，中国这么多人要看病，医疗资源本来就很紧张，我们做护士的从早忙
到晚，加班还没工资，家里人要是再不配合，还怎么看病？」

　　后来知道医院里的护士们也挺八卦的，病人干什么的，病人家里什么来头，
搞得清清楚楚，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什么领导和富豪。从她的态度来看，第七床的
病人肯定默默无闻。

　　护士小姐拿出日程安排表，将第七床的日程安排划去，嘴里嘟喃道，「家里
人都没有！无法检查，取消！等家里人来了再说。」

　　陈凯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下，这就是国内医疗环境的现状，不像新西兰，
生病住院全由医院负责照顾，完全不需要家人陪伴，就算家人过去探望，医院还
报销路费，简直天壤之别，难怪高官富商都要将自己的子女送到海外。

　　「你们也做检查，半小时后ＣＴ，准备过去吧。」，护士小姐打断了陈凯的
思绪，没等陈凯发问，转身就走了。

　　手足无措的陈凯，望了望昏睡不醒的父亲，再转头看了看老梁。只见老梁朝
着他微微一笑，神情中体现出的意思，仿佛好像陈凯雇佣了他，什么都不用愁了。

　　老梁先是叫来了护士，取下了陈凯父亲正在输液的针头，然后还去要了一床
厚被子加盖上去，并给陈凯的父亲戴上了帽子，说到外面天气冷，大雪纷飞，直
接这样出去会生病的，病上加病更要命。

　　检查了一遍陈凯的父亲，确保万无一失，不会着凉。老梁开始清理病房里的
过道，将凳子全部挪开，把门打开，嘴里还喊着让一让，帮帮忙。最后回过来，
将陈凯父亲病床下的四个固定滑轮打开，与陈凯两人一前一后将这张病床推了出
去。

　　过道里人山人海，老梁一边提高嗓门大喊着，让一下，让一下，一边用力的
拉着这张沉重的病床。电梯门口人潮拥挤，好几张病床排在一起，都是去做检查，
商量着谁先下，吵吵闹闹的，就和在菜场一样。

　　做ｃｔ检查的大楼在住院部的另一边，步行约两百米，推着这张沉重的病床，
十分不易，再加上大雪纷飞的天气，简直就像在玩极地求生的军事训练。

　　好不容易推到了Ｃｔ检查大楼，可大楼的出入口已经被好几张移动的床铺堵
得严严实实，还有人在谩骂争吵。老梁见此情形，立刻上去协调，不久后疏通了
道路，这才将陈凯的父亲顺利的拉了进去，陈凯低头一看，父亲的身上已经有了
一层薄薄的积雪。

　　在人潮串动的过道里排了许久，才上了电梯到了三楼，电梯门打开时，陈凯
被震惊了。整个三楼人满为患，一张张病床有序排列，等待医生出来叫名字做ｃ
ｔ检查。每一个人的表情是麻木的，目光是呆滞的，像是等待了许久一样，老梁
的喊声早已淹没在嘈杂的喧哗声中。无奈之下，与陈凯两人一边推着病床，一边
将前面的人推开，好不容易才排上了队，陈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再次庆
幸自己找了一个负责任的护工，要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人挤人的过道中等待着，陈凯开始神情麻木呆若木鸡，老梁拍了他一个肩
膀，严肃的说道，「清醒点，管好钱包，小心被偷。」

　　陈凯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口袋，拉链早已被拉开，钱包不翼而飞，全身
找了一遍，然后气得破口大骂。老梁望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是安慰几句。
好在皮夹里现金不多，也没有放卡，大多都是用手机支付。

　　火冒三丈，怒气冲天的陈凯在拥挤的过道中濒临崩溃。望着一床又一床，轮
流进入ｃｔ检查室的病人，感觉自己好像是生产流水线上的原料，正在等待接受
加工。

　　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将病床推入了ｃｔ检查室。陈凯和护工与医生几人一
同将父亲连同床单一起抬起，才放上了ｃｔ机。最后做完ｃｔ，回到病房重新安
顿好后，用了两个多小时。陈凯在角落里坐下，汗流浃背，筋疲力尽，心里不停
的咒骂道，这不是医院，这是地狱！老梁可没空休息，忙着找护士给陈凯父亲继
续戳上吊针带上氧气，自己忙着倒尿擦身。看到这种情形，陈凯已经麻木，目光
呆滞，意识迟钝，渐渐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三个小时之后，老梁依然守候在自己父亲身边，而边上一
床坐着一位戴着红领巾的小女孩，目测十岁左右。

　　陈凯瞪大了眼睛，被吓了一跳，这种只有在电视上摆拍才出现的剧情，在现
实生活中居然真的存在！小女孩拿着一个铁杯子，正在一勺一勺的给这位老太太
喂食。

　　这场面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心酸，于是对这一床的病人特别关注，问长问
短，问寒问暖。

　　后来知道小女孩的父亲是外来打工的民工，因为工作繁忙没法抽身，只有让
自己的女儿放学后过来，暂时照看一下。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女孩虽小，
但十分懂事。在周围的病友和老梁的帮助下，照料的妥妥当当。

　　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非常气愤。护士小姐拿着日程
安排表走了进来，对着老太太说道，「你上午没醒，做ｃｔ检查取消了，改成下
午，一个小时后，早点过去等。」

　　老太太可能没有听懂，只是不停的摇手，意思好像是说，不去或者说去不了。
小女孩起身对护士小姐说道，「我奶奶她走不了。」

　　没想到护士小姐却冷漠的对一个孩子说道，「走不了，也要去检查呀。人家
都是把床推去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还有，尽快把住院押金交上。」

　　护士小姐说完转身就走了，整个病房里鸦雀无声，而这位小女孩表现得十分
坚强，转头向大家问了ｃｔ检查在哪里做，然后开始尝试着拖动那张沉重的病床。

　　正如大家所料，沉重的病床纹丝不动，但小女孩依然在尝试。陈凯已经惊呆
了，不知道这是孩子的天真无知自不量力，还是她向来就和成年人一样的面对生
活，毫不畏惧。

　　老梁早就看不下去了，起身对陈凯说道，「不好意思，我能去帮帮她吗？」

　　陈凯立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任何人都会去帮助这
个小女孩。与老梁一起上去帮忙的还有其他几个病友的护工和那位四十多岁的自
助餐厅老板。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清理了道路，四个人推着沉重的病床，离开了
病房，小女孩连声道谢，跟在后面一同而去。

　　这感人的场面，让陈凯热泪盈眶，已经忘了身边昏睡不醒的父亲，仿佛在病
房里，就是为了助人为乐。但很快，他被拉回了现实中。

　　护士小姐走进来对陈凯说道，「你的两万块押金快用完了，五点前充值。要
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停止治疗，其他需要治疗的人等着排队呢。」

　　老梁不在身边，陈凯有些不知所措，押金的事，他听说过，但不知道这么苛
刻，不交押金就不给治疗。好在这点钱他还是有的，这让他有了几分底气，开口
问道，「要交多少？」

　　「随便你，保证有足够的钱扣，就行。」，护士小姐说完就忙去了。

　　在其他病友的指点下，陈凯来到了一楼交费处，付款方式倒是多种多样，支
付宝，微信，信用卡等等，一应俱全。好在陈太太昨天又准备了两万人民币现金，
汇到了陈凯支付宝里，要不然还真有点棘手，他立刻充了１万块钱押金。

　　回到病房里，听其他病友议论才知道，原来身边这床老太太一直躺着，没有
接受任何治疗，是因为没有交押金。而刚才让她先去检查，是为了告诉她得了什
么病，治疗要花多少钱，早做打算，这医院看来也是套路满满啊。

[ 本帖最后由 西兰猫 于 2022-4-9 03: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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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兰猫
个人主页：https://xilanmao.com
原创作品，谢谢支持。

　　　　　　　　　　　　　【追云】第３２章

　　老梁等人做完检查，推着老太太回来后没多久，他的儿子出现了。一个身穿
工地工作服的民工，还满身尘土。要不是小姑娘叫了他一声爸爸，大家还都不知
道。

　　老太太见儿子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出院，不想做任何治疗。儿子还没
来得及回答，护士小姐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催促他们去交住院押金。老太太一
听急坏了，使出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下床。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
盯着那个角落，就像在看一台话剧一样，全神贯注，鸦雀无声。

　　儿子还算孝顺，安慰了母亲几句后，让她躺下，叮嘱了自己的女儿，看管好
奶奶，快步走出了病房。

　　随后边上传来了病友们的窃窃私语，陈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几句，他们对这
个身穿工地工作服的男人都不太看好，有人说他去交押金了，有人说他去借钱了，
甚至有人开玩笑说他去抢银行了。

　　没多久后，护士小姐就进来，不耐烦地给这位老太太开始输液，进行治疗。
这位老太太在床上已经躺了快一天了，现在才对她进行治疗，就是因为没有交住
院押金。

　　以前只是听说，现在陈凯亲眼所见，十分震惊。而身边的老梁却十分淡定，
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工作。后来和老梁闲谈之后，才知道在他工作的几年里，
早已看淡了这种凄惨故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又是疲惫不堪的一天，陈凯的父亲依然昏睡不醒。晚饭时间，陈凯照常回去
母亲家与她共进晚餐，其它就交给老梁了，时间久了也习惯了，麻木了。

　　次日一大早，陈凯来到了病房，就像来到了办公室准点上班一样，发现身边
这床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后来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就因为交不起住院押金而出院了，
医院人道主义，给他们输了一瓶营养液。

　　医院的床位就像餐厅的饭桌，一刻不闲，立刻又有了新的病人，迫不及待的
进来占了这张床位。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小小的病房里每天都上演着此类故事，
时间久了，陈凯也彻底麻木不堪了，懒得搭理别人，坐在父亲身边，看看小说，
无能为力。完全不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病人到了医院，护士精心照料，医生耐
心会诊，找出病人的病因，对症下药，解除病痛。

　　陈凯父亲的亲朋好友过来探望，见他昏睡不醒，只好放下礼物安慰了几句陈
凯，就早早离开了。陈凯父亲传说中的女朋友也从未出现过，后来听家里人说在
父亲病倒时就消失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陈凯也不再过问了。

　　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新西兰了，需要有长远的打算才行。陈凯和妻子
视频商量完了之后，陈太太准备抓紧时间考出驾照，这样就不用每天麻烦雄军过
来帮忙了，王冰冰也快临产了，到时雄军一定手忙脚乱。

　　半个月后，陈凯的父亲终于苏醒了，这让等待许久的陈凯激动万分，紧握父
亲的双手，热泪盈眶。而陈凯的父亲却用陌生的目光望着他，正如之前刘医生所
说的那样，半边脑子因缺血而失忆，看来他已经不认识陈凯了。

　　陈凯父亲意识到自己右半边瘫痪，不能动弹，痛苦万分。一只能动的左手开
始乱拉乱扯，嘴里胡言乱语，说不清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喊音，啵啵啵啵。老梁
连忙上前阻止，用力抓住他的左手，要不然身上的插管都会被他一把拉出，重新
再插，自讨苦吃。

　　见父亲疯疯癫癫不成人样，陈凯顿时泣不成声，老梁一边阻止陈凯父亲无理
取闹的发疯，一边耐心与他交流。并安慰陈凯，他的父亲现在一定非常难受，因
此脾气暴躁，情有可原。

　　老梁一不留神，陈凯的父亲就将自己的导尿管拉出，满床是尿。陈凯连忙起
身，帮忙按住父亲乱挥的左手，好让老梁腾出空来清理床单。老梁刚刚一个转身，
陈凯的父亲又大便失禁，臭气熏天。此时此刻，陈凯有一种想死的心情。而老梁
却没有一点嫌弃之意，认真的清理着陈凯父亲的大小便，让陈凯觉得有一种养兵
千日，用兵一时的感觉。

　　当老梁清理完大小便，准备换床单时，需要陈凯帮忙将他父亲翻身，这时陈
凯才体会到，他一个人根本翻不动父亲。正如之前闲聊时其他病友说的那样，一
人病倒，全家遭殃。再想想自己和妻子两人，还有三个老人需要赡养，简直有种
想死的心。

　　又一个不留神，陈凯的父亲将自己插在鼻腔里的食管和氧气管拉出，老梁无
奈之下，立刻叫来了护士帮忙。也许是因为大脑受损，陈凯的父亲变得疯疯癫癫，
出手打人。两位护士小姐吓的逃离，直接叫了医生。

　　刘医生抽空过来看了一下，简单的说了几句：如果能正常饮食，就可以出院
了，转到康复医院去。不要抱有太大希望，陈凯父亲需要人终身照顾了。也不要
指望他能恢复记忆，受损的脑细胞是不可再生恢复的。

　　陈凯的父亲半身不遂，不能说话，只能靠叫喊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大小便不
能自理，衣食起居都需要人帮忙管理，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尽管陈凯尝试
着每天与父亲聊天交流，但在父亲的陌生目光里，陈凯只不过是个不相识的人。

　　次日陈凯的父亲，在老梁的帮助下，可以坐起身来。但是神经兮兮的开始咬
枕头，这让陈凯心酸不已，父亲已经成为了一个疯子。边上的病友指点，也许是
因为饿了，于是立刻叫了外卖，陈凯父亲见有食物，先是开口猛吃，再是低头呕
吐。陈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了病房，找了个角落呆坐不起。

　　好在护工老梁尽心尽责，将陈凯的父亲照顾的妥妥当当，每天还帮他擦身洗
脸。而陈凯只能呆坐在父亲身边，时儿搭把手罢了，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天比一天
精神起来，陈凯心里有了几分慰藉，但是父亲完全不认识他了，就像一个陌生人
一般，魂魄已去，只留下一具半身不遂的躯壳。

　　陈凯父亲的兄弟姐妹商量之后，决定将陈凯父亲送去康复医院治疗，根据现
在的情况，估计以后永远都要住在医院里了。好在陈凯父亲有退休金，不够的部
分有陈凯出钱补贴，合情合理，天下哪有儿子不养老子的事情。

　　陈凯父亲出院那天，他的姑姑帮忙叫了车来接送。同时和护工老梁结清了工
钱，３００元一天，一共２８天，合计８４００元。在这段时间里护工老梁对陈
凯父亲的照顾无微不至，让陈凯十分感动。离开前与老梁闲聊了几句，将来有何
打算？

　　老梁点完钱，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憨厚的笑了笑，说道，「先好好洗个
澡，这么久都没洗过澡了，然后好好的休息一周，一直没好好睡过觉，然后再开
始工作。」

　　这番话让陈凯心里感觉十分凄凉，好像每一个人活的都十分艰苦，仿佛只有
钱这个东西，才可以解决烦恼。这次要不是因为陈凯还有一些钱，后果真的是不
敢想象。

　　陈凯推着父亲离开病房的那一刻，和各位病友挥手告别，感觉自己就像一个
犯人，刑满释放那样，受到了众人的欢送。而实际上，在父亲生病住院的这段时
间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感觉像个罪人。

　　老梁一直没有离开，直到陈凯的姑姑办完出院手续，帮忙将陈凯的父亲抱上
车子后，才笑着挥手离去。

　　「再见，好人一生平安！」，陈凯心里默念着向老梁挥手告别。

　　康复医院的环境可要好多了，虽然不像市中心病诊医院那样，人山人海人满
为患，但病床也是没得空闲，要不是提前一周联系预约，开个后门，根本塞不进
去。

　　陈凯的姑姑托了关系，所以一切变得相对顺达。一到康复医院，就有两个大
汉帮忙将陈凯父亲抬上轮椅送上了楼去。

　　病房环境相当不错，一个病房三张床，新的护工也已到位等候多时。将陈凯
父亲安排妥当后，陈凯的姑姑就去办理了入院手续。陈凯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
等着账单，付钱就行。这又让他想到了之前刘医生对他说的话，「花钱就行」。

　　陈凯的父亲在这位女护工的照顾下十分听话，虽然已经不认识人了，但是娱
乐活动还依旧喜爱。看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机，如同孩子一般，不愿被人打扰。

　　陈凯心里虽然有一丝凄凉，父亲不再认识自己和其他人了，但是父亲看着电
视节目傻笑的样子，让陈凯心里十分慰藉。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受苦
受难的样子，真的看不下去。现在开开心心，疯疯癫癫，虽然半身不遂，不识旧
人，但没有恫瘝在身，吃苦受罪。同时自己心里也有一种如负重释的感觉，好像
获得了新生和自由。

　　但，这一切还是要靠钱来解决问题。陈凯的姑姑办完入院手续后，就亮出了
账单，按照陈凯的父亲现有退休工资，陈凯至少每月要补贴他的父亲一万元人民
币，要不然就不能维持现状。

　　陈凯不了解中国的医疗环境和康复医院的收费制度，咨询了同学圈以后知道，
这家康复医院的收费相对较高，属于高端康复医院，院里有很多精神有问题的病
人，医务人员相对比较有经验。原来，陈凯父亲的兄弟姐妹商量后决定选择一家
相对高端的康复医院，让陈凯的父亲少受点苦，多享点福。多花点钱无所谓，因
为他的儿子陈凯在国外一定是赚大钱，发大财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到国外去呢。

　　这也许是国内大多数人的一致想法，在国外不是发财难道是搬砖吗？每个月
补贴父亲一万元人民币，是笔不小的数目。在国内普通月收入也就七千，就算在
新西兰，平均收入每个月也就４０００纽币，约２００００人民币。长久下去，
陈凯坚持不了几个月。要是回头其他老人家再倒下几个，那岂不是倾家荡产？

　　对，就是倾家荡产，有钱看病，没钱等死，有钱找佣人，没钱用自己，这就
是国内生病的真实现状。虽然有医保，但是生病需要照顾，护工没多少人请的起。

　　自从陈凯的父亲进了康复医院之后，他每天除了去医院探望父亲，也真的没
什么事情可让他做的了。除了看着他的父亲做一些康复运动，吃饭，看电视，就
是呆坐在父亲身边。陈凯的父亲也不曾搭理过他，形同陌路，有时还嫌他坐在边
上碍手碍脚。就算是陈凯的父亲，时而脾气暴躁，神经兮兮大发雷霆，他也帮不
上忙，专业的医务人员立刻赶到处理的妥妥当当。

　　似乎一切已告一段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总不可能一直陪
在这里，何况在新西兰还有自己的妻儿需要照顾。回到国内近一个月，也没有陪
自己的母亲出去吃吃饭，更没有和老同学们聚会叙叙旧。

　　陈凯和妻子商量了一下，买了三天后回奥克兰的机票，在剩下的日子里，打
算好好陪陪母亲，探望一下岳父岳母，和老同学们聚会。

　　在老同学聚会上，陈凯突然觉得出了国，好像到了另一个阵营一样，有些话
题和好友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那天陈凯和几个昔日好友相约在茶室聊天叙旧，
大家多日未聚，十分亲热，兄弟之间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有一位老友突然问道，「陈凯，到国外可是二等公民，你有受到歧视吗？」

　　「二等公民」，这个词让陈凯觉得十分奇怪，确实在出国以前，流传着这么
一个词，去国外的都是二等公民，身份低人一等，受人歧视。但事实情况完全不
是那个样子，陈凯耐心的给朋友们解释。

　　到了新西兰后，拿的先是工作签证，符合要求后转成绿卡，也就是居民签证，
拥有永久居住权，这两类签证持有者都称为居民。在新西兰出生或者后期加入新
西兰国籍的称为公民。

　　公民和居民都享有同样的社会福利和选举权，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等级区别，
更谈不上有什么二等公民。

　　再说了，新西兰是一个移民国家，有两百多个种族，你和对方打交道，根本
搞不清对方从哪里来的，何来歧视呢？

　　歧不歧视，也要看遇到什么样的人，有的人不光歧视外来人，还歧视任何看
不顺眼的人，运气不好碰到，也只能自认倒霉，这种歧视并不针对特定种族。

　　陈凯说道，以前他刚到新西兰的时候，在一个郊外加油站时，就被人歧视了
一下。当时他正在加油，有一个洋人正和他的女友吵架，火冒三丈。见陈凯已经
加完了油，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就要求他赶紧让开。回想起来那个洋人也没有骂
人，只是态度恶劣了一点，最多算是个流氓，也谈不上歧视。

　　就算是要被人歧视，也不是因为什么「二等公民」，在国外根本没有二等公
民个分类，甚至没有地域管制这个制度。你可以去国外的任何地方生活，享受全
国统一的福利制度，根本不会因为你是外地人，而遭到不同的待遇。

　　说到这一点，反而是国内的户籍制度给老百姓分了等级。富裕地方的人看不
起穷贫地方的人，外地人到了本地还享受不了本地人的福利，这才是活生生的把
自己的公民分为不同的等级。

　　陈凯说到这里，有的人听不下去了，反驳道，「中国人歧视中国人，最多只
看不起，而外国人歧视中国人，那才是真正的歧视。」

　　尽管陈凯实事求是的辩解道，在国外没有人歧视，本地人都非常友好，迎面
走过时，总是面带微笑的打招呼。而恰恰相反，在国内，你要是和一个陌生人打
招呼的话，人家会变得提心吊胆，以为你有什么恶意。

　　「国外什么都好，国外的月亮都特别大。」，一位老同学讽刺道。

　　陈凯无奈的闭了嘴，毕竟在国外生活了快两年，和国内相比，如同两个阵营，
很多事情无法沟通交流，再谈下去只会伤感情。其实国内国外都有好坏，人各有
志，只要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生活就好。

　　结束了同学聚会，回到母亲住处，陈凯开始整理行李。明天早上准备去康复
医院见父亲一面，坐下午的飞机回奥克兰。陈凯的母亲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依
依不舍，换个角度想了想，儿子在国外生活的开开心心，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陈凯来到了康复医院，父亲刚刚做完了康复训练，坐在病床上笑看电
视。虽然半身不遂，但现在拄着拐杖，还能来来回回走几步，渐渐的开始康复了。
但不能指望他再和正常人那样会说话认人，行走利索，因为脑组织损伤，不可修
复，不可再生。

　　陈凯陪着父亲坐了几个小时，叙述了自己在奥克兰的工作生活，父亲似懂非
懂，边看电视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看剧情，还是听陈凯叙述。离开时陈凯表现
的十分平常，向父亲打了招呼。他的父亲也和往日一样，没有理睬他，全神贯注
的看着电视。转身走出病房，陈凯就热泪盈眶，黯然泪下。但这又是无可奈何，
自己的人生还要继续勇敢的向前走。妻儿老母都需要他的照顾，总不能因为父亲
而一蹶不振吧。

　　　　　　　　　　　　　【追云】第３３章

　　陈凯擦掉了眼角的残泪，来到了康复医院一楼大厅，嘈杂的大厅里好像出了
什么状况，一群人正在围观。心情低落的陈凯，无心顾闲，快步走了出去。

　　突然，围观人群里，传来了一个女人沙哑的哭喊声，「放开我！让我回去！
我要找我的孩子。」

　　这个女人凄惨的呐喊声，让陈凯不禁地停住了脚步，这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于是陈凯转身走了回去，向围观人群中望去。

　　两个男人正拽着一个倒地不起的疯女人，好像是送他来康复医院接受康复治
疗的。而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有几分面熟，陈凯眯起眼睛仔细一看。

　　天啊！张妮妮！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陈凯有些惊慌失措，记得半年多前，还在奥克兰街头帮
忙招贴寻人启事，寻找张妮妮的下落，现在突然间出现在眼前，犹如时空穿越。

　　情急之下陈凯立刻拿出了手机拍摄录像，两个男人忙着拉扯张妮妮也没有留
意到。陈凯随着其他看热闹的闲人一起跟到了电梯口，见他们两人拽着张妮妮上
了六楼ＶＩＰ区。

　　陈凯没有小苏的联系方式，直接将录像通过微信发给了雄军。奥克兰还是上
午，雄军正在陈凯店里打点生意，没有留意到，等空闲下来时查看手机才恍然大
悟。

　　一开始雄军并没有认出视频里披头散发的女人，以为陈凯随便转发了一个八
卦视频。但后来发现那两个男人十分眼熟，仔细回放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其中
一个就是杀害好友吕乐的凶手劳建亮！而另一个正是周世军！然后再回过神来，
看地上那个挣扎的疯女人，这才认出了，那是张妮妮！

　　雄军立刻将视频转发给了小苏，当时他正在软件公司上班，打开视频一眼就
认出了披头散发的张妮妮，顿时热泪盈眶，拿起公文包就冲出了公司。

　　雄军发起了群聊，将陈凯和小苏拉入了群内。小苏早已一路狂奔到家，一边
询问陈凯详细情况，一边整理行李准备购买机票，立刻从皇后镇飞往了奥克兰，
再从奥克兰坐当天晚上的转机飞往了中国。

　　陈凯跑上康复医院六楼，想去做一些调查，结果被保安拦在门外，闲杂人等
不得进入ｖｉｐ区，里面管理十分严格，设施相当高级。无奈只能在门口张望了
一下，想了想还是不要先打草惊蛇的好，就先下了楼。

　　为了帮助小苏，陈凯也临时改签了回奥克兰的机票，早早的就到机场去候接
小苏了。雄军也按耐不住，要回国去帮忙，三人商量之后决定，雄军先留下，毕
竟王冰冰大着肚子即将临产，还有陈凯的妻儿需要人照顾，最后雄军无奈同意。

　　在飞机上，小苏坐立不安，归心似箭，苦苦寻找了快一年的张妮妮，居然在
国内出现了。视频里披头散发，神志恍惚，看的小苏痛心疾首，心如刀割。视频
里的两个男人小苏也认识，简直就是仇深似海，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把张妮
妮弄了回去。要不是中国禁枪，小苏早已带着枪回去，把他们都给突突了。

　　飞机准点到达，陈凯在出关口焦急的等待着。没多久后，见到一个身穿夏装，
冷的全身发抖的男子跑了出来，那人正是小苏。因为过于匆忙，没有准备反季的
衣服，已经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中国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隆
冬季节。

　　陈凯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自己身上的羽绒衣脱下，赶紧给小苏穿上。本打算
先去店里买些冬装，可小苏迫不及待要求直接前往，结果两人马不停蹄，就这么
一边哆嗦着一边去了。

　　多年没有回国的小苏，对祖国现在的繁荣十分惊叹，一路上高楼大厦，人山
人海，车水马龙，已经不是他离开前的那个样貌了。不过雾霾的天空阴沉沉的，
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重。

　　路上小苏心急如焚，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愿耽搁，在车上啃着陈凯准备的面包，
一路狂奔。历经三个小时的车程，终于来到了康复医院。

　　停好车后，两人按事先商议好的方案奔上了六楼ｖｉｐ区。电梯门打开，陈
凯健步如飞的冲了出去，死死拉住两个保安，将他拖开。保安被弄的莫名其妙，
一边和陈凯纠缠，一边喊叫。三两下后，就将陈凯按倒在地，还不停询问，「兄
弟，你到底干嘛？」

　　此时此刻，小苏已经快速的冲进了ｖｉｐ区，挨个推开房门寻找张妮妮。Ｖ
ｉｐ区的环境果然不错，每一个病人都有独立的房间，还有两个护工日夜看护，
看来只有有钱人才住得起这种康复医院。

　　在乱闯了几个房间后，小苏终于找到了张妮妮。当时她正坐在床上，手里抱
着一个洋娃娃，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身边一个保姆正在为她削水果，另一个保
姆在地上清理乱七八糟的杂物。

　　「张妮妮！」，小苏对着她大喊了一声。

　　只见张妮妮慢慢的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盯着小苏打量了几秒，顿时热泪盈
眶，嚎啕大哭，抱着洋娃娃从床上站了起来。小苏立刻冲了进去，跳到床上，两
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小苏，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张妮妮含泪哭诉道。

　　「我找了你快一年！」，小苏含泪怒喊道。

　　张妮妮转头向门口望去，抽咽着对小苏问道，「吕乐呢？你们没有一起来吗？
他说要跟你一起来的。」

　　「什么！」，小苏惊恐的眼神望着张妮妮，不知何言以对，「你到底怎么了？」

　　张妮妮紧紧的抱着手里的洋娃娃，做出了一个手势，「嘘，小声一点。那个
移民中介带来了移民局的人，他们要遣送我回国！」

　　望着披头散发的张妮妮，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小苏濒临崩溃，摇晃着张妮
妮大喊道，「醒醒！张妮妮！你怎么了！」

　　张妮妮一把推开小苏，抚摸着手里的洋娃娃，责怪道，「你不要摇我，我的
小宝宝刚刚睡着了，你别把他吵醒。」

　　望着张妮妮神经兮兮的样子，小苏呆立着不知所措，两个保姆顺势将小苏推
了出去，保安和医生也闻讯赶了过来，拉扯在一起。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别动！再动扭断你的手！」

　　「年轻人冷静点！不要刺激到病人。」

　　「快打电话给周老板！」

　　「小苏，你别走！吕乐还没来呢！」

　　……

　　保安将小苏和陈凯赶出了ｖｉｐ区，在外冷静了片刻之后，他们找了医生谈
话，医生见这俩人对张妮妮十分关切，就邀他们进了办公室详谈。询问了两人和
张妮妮的关系之后，详细的讲述了她的病情。

　　原来张妮妮患有精神上的疾病，在家调理修养了一段时候后，反而更加严重，
时常精神错乱，语无伦次。她的丈夫周世军无奈之下，只能送她到康复医院来进
行专业的康复治疗。

　　小苏听了连连摇头，「不！她没有精神上的问题，是被她老公折磨疯的！」

　　医生听了有些为难，安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她的康复治疗。
如果有其它问题，只能找相关部门处理了。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冲进去刺激病人，
对她的康复治疗很不好。」

　　小苏和陈凯两人四目相对，觉得这事情要从长计议，谢过了医生后，两人走
出办公室。

　　周世军等人已在办公室门口等候，见到小苏他神情淡定，还带有一丝得意的
笑容。身边一位保姆，手指小苏喊道，「周老板，就是他！」

　　周世军点了点头，招呼保姆回去做事，然后手指会客区，邀小苏过去详谈。
小苏心里十分恼火，有种想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被陈凯死死拉住。

　　几人来到会客区坐下，只见周世军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沉思了一会儿，
吐出一口青烟，对小苏问道，「苏先生，你为何这么关心我太太？我们虽然有些
感情不和，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你从国外追到国内，到底
想干嘛？」

　　「我要你跟她离婚，我会带她回新西兰，给她最好的治疗，让她尽快恢复康
复。你不爱她，就不要折磨她。」，小苏面红耳赤的喊道。

　　「哈哈哈～」，周世军大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吞吐着烟雾，调侃道，「你
不会和她一样，精神都有问题吧？我干嘛要听你的，跟我的爱妻离婚啊？」

　　小苏怒视着眼前这位无赖般的周世军，真想扑上去一刀捅死他。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中国，我的地盘！你要是再来骚扰我太太，对你不客
气。」，周世军用香烟指着小苏呵斥道，说完起身要走。

　　「孩子呢！？」，小苏对着周世军大喊道。

　　周世军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小苏，冷冷一笑，「你把我太太的肚子搞大，
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对我大哄大叫，我看你也像个疯子，难怪你们能搞到一起。
那个杂种，我本想弄死他，但杀人是犯法的，所以一生下来我就让人送走了。」

　　「你这个人渣！」，小苏破口大骂道。

　　周世军满脸苦笑，吐出一口烟雾，指着小苏骂道，「我看你是真的不讲道理，
是你把别人老婆肚子搞大了，还指着别人骂人渣？我不想跟疯子交谈，别让我再
看到你。」

　　周世军转身叮嘱了几个保安，让他们严加看管，然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小苏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满怀怒火，但又无可奈何，在陈凯的提意下，他们去
了当地公安局报案。

　　公安局的一名警察同志接待了他们，认真的开始做起笔录，当小苏详细的叙
述完了整个故事之后，这位警管同志十分迷茫，提出了几个问题，「第一，你和
别人的老婆恋爱并且有了孩子？第二，你要别人和别人的老婆离婚，别人不愿意？
第三，别人的老婆已经疯了，你要把她带走？第四，你说别人对他老婆不好，还
把他老婆送到最高级的康复医院治疗？苏先生，你不要开玩笑，我们很忙的。」

　　小苏和陈凯两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我建议你们先去找个律师，然后把你们情况和律师说清楚，律师会帮你们
的，我们公安局好像真的帮不上忙。」，这位警察同志善意的提供了建议，然后
忙碌去了。

　　小苏和陈凯两人走出了公安局，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让陈凯先留下，自己买了
当天的火车票，回老家找父亲帮忙。父亲在官场里混的一官半职，虽然不是什么
大官，但至少可以托托关系，找人帮帮忙。

　　之后陈凯每天到康复医院去探望自己的父亲后，还上楼转一圈，关注张妮妮
的情况，及时向小苏汇报。

　　小苏下了火车，到了自己多年未归的家乡，打了个车回到了家里。推开家门，
父母见小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不敢相信，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两
老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万分担忧。不过见儿子样貌完好，没有病态，放下了
七分心。

　　母亲心情激动，做了一桌好菜，父亲有些担忧，皱眉抽着闷烟。吃饭时，二
老你一句我一句，追问不停，直到小苏自己坦白了事实，并向父亲求救。

　　小苏的父亲大怒，拍着桌子骂道，「你对得起父母吗？什么不好找，找个已
婚女人，还有了孩子！你让我们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吃完饭，收拾东西，立
刻给我滚，滚回新西兰去。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去新西兰养老了，我可不想丢人
现眼！」

　　父亲骂完，筷子一丢，起身进屋。小苏听完，眼含热泪，百口莫辩。母亲摇
头，一声叹息，万分无奈。

　　小苏心灰意冷，在自己儿时的房间里度过了一晚。夜里可以清楚的听见父母
两人窃窃私语，像是在研究方案或是在相互抱怨。不管怎样，他决定第二天就回
去，带上家伙，冲进康复医院把张妮妮解救出来。

　　第二天，正当小苏要准备离开时，家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此男子戴
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样貌，礼貌地递上了名片，称自己是位律师，名叫吴杰。原
来他是小苏的父亲早上托关系找来的律师，据说处理小苏这种官司经验丰富。

　　「谢谢杰哥！」，小苏激动的握手致谢。

　　「别客气，我会尽力的。」，杰哥胸有成竹的说道。

　　随后两人一同离去，上了火车。尽管小苏的父亲没有出来相送，但小苏心里
十分明白，父亲是爱他的，只是恨铁不成钢，怨铜不成金，也可能是看在自己的
孙子份上。

[ 本帖最后由 西兰猫 于 2022-4-9 03: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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