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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话

　　过年了，单位终于放假，食堂也要关门一段时间。原先老是在食堂门口徘徊
的野猫们也识趣地退去，到其他地方觅食去了。看着它们离去的身影，我不禁回
想起读书时代，校园里也有着这样一群食客。

　　最初第一只野猫或许是误打误撞闯进了刚搬到郊区不久的大学校园，幸运的
是遇到了许多慷慨而富有爱心的施舍者，饱食过后，它呼朋引伴地召唤来了诸多
同僚，渐渐地，这群野猫在校园里成家生子，队伍越来越壮大，几年以后，校园
里的猫群已经是随处可见，蔚为大观。

　　学校地处郊区，人烟稀少，出于安全考虑，门禁管制得相当严，拾荒者也不
被允许进入，收购废品由校园保洁统一处理，这或许给了猫儿们一个很大的生存
空间，因为报纸上经常报道拾荒者捕走野猫卖给南方食客或是路边的烧烤摊，真
假不得而知，但对猫儿们来说肯定不是个好消息。眼下天敌不在，校园里的善人
又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猫儿们整天吃得脑满肠肥，四处闲逛，晒晒太阳，好
不自在。

　　其实乐善好施的，多是女生，于是女生宿舍楼下，猫儿们成群结队，伙食也
相当丰富，有喂萝卜的，有喂牛奶的，甚至还有拿到奖学金的女生买了整听的午
餐肉罐头开给它们吃，这让我们很多男生十分愤懑，觉得猫儿吃得比我们还好。
男生宿舍楼下的猫儿就没有这么好命了，没人施舍给它们吃食，它们只能在垃圾
桶里自取所需。猫儿们也知道要往高处走的道理，于是女生宿舍楼下的猫儿们经
常乱斗，抢地盘，最后剩下的几只，都是块头大，力量足的。

　　但是也有几只长得可爱的猫儿颇受好评，一只茶色的小猫是女生们的宠儿，
它总是窝在水果摊前，许多女生不惜绕远路前来给它喂食，顺便买了水果，丢出
一个给它吃。生意兴隆，水果摊老板自然高兴，于是水果摊成了它的行宫，有老
板罩着，除了它，谁也不能靠近。

　　还有一只纯白的猫儿竟然闯进了食堂。食堂这种重地当然不是谁都能进的，
那些歪瓜裂枣、杂皮脏毛的，早就被拖地的阿姨们撵出去了，但是这只猫儿虽然
浑身雪白，但是一点污迹也没有，进来后也是安静地躲在立式空调后面，等到午
饭高峰过去，食客寥寥的时候才出现，心情大好的食客往往会赏它几口好菜，和
那些只能吃残羹冷炙的猫儿们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算是天生的富贵命。

　　有食客喂养，有垃圾桶的零食，还有每天食堂后门的泔水，猫儿们生活无虞，
逍遥安乐，也越生越多，然而总是有无尽的吃食恭候，所以人猫和谐，其乐融融。

　　某年寒假我有事没回家，在学校过年。随着同学们逐渐离校，食堂的打饭窗
口也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一个。那些乐善好施的女生们都回家过年了，猫儿们一
下陷入了危机中。食堂的泔水不够吃，垃圾桶也翻遍了，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饿得
不行的猫儿们有气无力的哀叫，后来随着天气渐渐转冷，猫儿也不叫了，节省体
力。

　　有一回我下楼丢垃圾，刚一转身，就有两只猫扑到垃圾桶前，掏破垃圾袋，
把我昨天吃剩的鸡腿骨从饭盒里扒出来，你争我夺。场面惊心动魄。渐渐地，每
天路上都能看见被撕破的垃圾袋和饭盒，保洁员们都很烦恼，后来跟我们规定了
倒垃圾的时间，早上车子一到宿舍楼下，我们几个男生就把垃圾提到车上，垃圾
桶一连几天都是空的。我们这种做法无疑是断了猫儿们的生路，但是那时候其实
我们心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因为路上真的很乱很脏，让人看了不舒服，我们想
到的，只有这一点。

　　某天我去车棚取车，看到不远处有只猫儿静静地躺着路中央，一动也不动，
车子驶来，它也不避让。我意识到，它已经死了，不知道是饿死还是冻死。那时
候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毕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后来我就不按规定时间倒
垃圾了，吃到肥肉或是鱼头什么的也会有意留一口。虽然每天保洁来收垃圾的时
候总会骂骂咧咧的，但是对不住啦。

　　后来一个同学告诉我，每天不定时校园的治安车就会巡视，如果有死猫在路
上就会被拖走处理掉，我看见的那只猫估计刚死不久，还没被发现。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都回来了，熬过寒冬的猫儿们又开始复苏，校园
生气盎然，没人觉察猫儿少了几只，即便有，它们也能很快通过繁殖来补足差额。

　　我想，大自然的优胜劣汰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来维持
世间的平衡。而我们这些校园中的莘莘学子，有很多像极了这些嗷嗷待哺的猫儿
们，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远离了社会上的天敌，没有压力，日复一日地过着衣来
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一旦有朝一日，生活的寒冬降临，我们中不知道有多少
人会被命运的车轮无情地碾过，然后默默被处理干净，无人理睬也无人知晓？想
到这里我就一阵后怕，在这宁静的校园里，没有人会在意是否消失了一只微不足
道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