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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小吃

我老家在河北衡水，衡水人没有不知道焖饼和烩饼的。饼是家常烙的千层饼，细细地切成条，再切点白菜或者菠菜之类的配菜，合在一起下锅焖一下，然后盛在盘子里，就着几瓣大蒜吃下去，余香绕口。烩饼则是把切好的饼烩煮，类似煮面条，只是主角由面条换成了饼条而已。佐料一定要齐全，香油、葱花、酱油、醋，都来一点。冬天的时候，屋子和外头一样的温度，手里捧一碗热气腾腾的烩饼，浑身都暖了。上中学的时候，我和父亲常常在大冬天起早去赶集卖苹果，自行车上驮着二三百斤苹果，要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骑上20多里路，到了镇子里，手脚冰冷，脊背里满是凉汗。这时天刚蒙蒙亮，打着哈欠的饭馆老板已经开了门，在屋外生起了炉子，老板娘则开始给顾客称饼条。后来我在城市的饭馆里吃饭，点二两饭或者二两面条，都是一小碗，二两或三两只是个大概。而在那时，顾客要二两焖饼，老板娘就真拿了秤给你称出实实在在的二两来。1元6毛钱称二两，在炉子上烩上，可以盛两碗。农村人饭量大，两碗正好吃个肚圆。擦一把头上的热汗，清早的寒冷驱散得远远的了。
  我把烩饼和焖饼叫做“平民小吃”。大鱼大肉在农村的饭店里是卖不动的。平民小吃虽受各阶层的青睐，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最主要因为它们便宜。它们填充了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使其“温饱问题”变得容易实现。
  后来我到东北上大学。有一天我去另外一个学校看望老乡，中午的时候我们决定到外面吃点饭。坐定以后我俩商量，干脆来点焖饼吧，便宜又好吃。跟老板一说，老板愣怔了：“什么是焖饼？”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们的“平民小吃”是只适合于我们那个小地方的。正因为它们因地制宜，不放之四海而皆准，才会深受本地人的欢迎。所谓橘生淮南也。
  东北人也有自己的“平民小吃”。冷面、韭菜合子、饭包。冷面是荞麦面的。东北气候本来就冷，可这里的人偏偏吃爱冷食。在冬天，雪糕卖得出奇的快。而冷面，一年四季都畅销。带着冰碴的汤水里，窝着一坨黑黑的面。东北人就得意这一口儿，有3元钱的，有5元钱的；韭菜合子的形状很难形容，大概就是韭菜馅的半圆体火烧，做法如下：一块擀成圆形的饼，放上韭菜馅，折叠，把边捏严实，在锅上烙，熟了以后，喷香。一个韭菜合子，价格在5毛到1块钱之间，饭量中等的，吃三四个足矣；夏天的夜市上，大多有两元钱一个的饭包卖，用一个整片的白菜叶做皮，直接把米饭和各种蔬菜放进去，再加上捣碎了的土豆泥，随便裹一下，就成了饭包。一个饭包就是一顿饭。
   去年出差到山东，在济南吃早餐，也很便宜。一个烧饼5毛钱，一份小米稀粥4毛钱，喝完之后随便添，不另收钱，就着切成丝的小咸菜，我连喝了两碗，真是爽。
  其实，各地都有专门为平民阶层准备的，既可口又具特色的饮食。我和妻子到著名的旅游城市大连，发现这里的饭馆里都有一种叫做大肉面的东西，3元钱一份。听这名字，就给人一种油汪汪的感觉，很容易得到想象的满足。其实，端上来的就是一碗面条，上面放了两块切好的肉片。想来，这也许是特殊时代的产物。人们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多么希望能有一片肉来抚慰一下自己的胃啊！
  现在，有很多街头小吃，受到时尚男女的欢迎，像豆腐串啦，酸辣粉啦什么的，味道也都不错。但是他们大多是被当成零食来作为饭后的补贴，是富足后的锦上添花。而“平民小吃”，目的就是把你喂饱，用最少的钱办成最大的事，至于味道，至于所谓的特色，只是附属品。我到每一个地方，都要买一份当地的平民小吃来尝尝。我不是在体察民情，我是寻找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