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谁为欧洲王公贵族的战争埋单？

谁为欧洲王公贵族的战争埋单？

[b]原标题：谁为欧洲王公贵族的战争埋单，老百姓？错！[/b]
中世纪和现代早期，迫于天主教会的强大压力，欧洲各国禁止放贷收取高息，但在教皇眼皮底下的意大利却活跃着相继统治欧洲金融业数百年的巨贾望族，佩鲁奇、巴尔迪、美第奇和热那亚的家族是个中翘楚，唯一能与意大利银行家比肩的是德国的富格尔家族。
与当时的商人和自由城市相比，欧洲君主王侯们的借贷信用很差。君主的早死、军事失败和意外灾难都会导致贷款人血本无归。如果王室恶意违约，贷款人无权要求法庭审判；他们甚至也不能向王侯的继任者追讨。贷款人唯一的制裁措施就是未来不予贷款。
[b]两大家族破产导致欧洲经济衰退[/b]
佛罗伦萨的巴尔迪和佩鲁齐是14世纪财力最雄厚的两家银行，他们一边深耕于当时最繁荣的毛纺业务，一边放高利贷，国王、贵族甚至教皇都是他们的客户。佩鲁齐银行在西欧和中东设有15家分号，有120个合伙人和代理人。巴尔迪银行年收入13万英镑，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二世的正常年收入仅为3万镑。为放大资本，巴尔迪和佩鲁齐组建了投资联合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1338年和1339年英王爱德华三世为与法国交战（百年战争），从佩鲁齐和巴尔迪借贷125万英镑。其中购买军事装备的75万英镑，利率为50%。意大利银行家与英国王室建立借贷关系不仅追求高风险下的高利润，也为得到王室管制的各种商业和贸易特权。两家银行垄断了英国的羊毛销售以及小麦出口等贸易。作为国王的银行家，他们还可以利用英国财政署强制收缴其他英国债务人的欠债。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60/207/1976/128542245.jpg[/img]
40年代巴尔迪和佩鲁齐银行厄运不断。先是佛罗伦萨政府债券违约导致流动性危机，佛罗伦萨市民大量提现。雪上加霜的是，那不勒斯王国与佛罗伦萨交恶，国王罗伯特赖账不还，两家银行的那不勒斯分号遭挤兑 ，进一步抽紧了家族的流动性。1343年爱德华三世停止还贷（之前他也经常拖欠），佩鲁齐随即破产，1346年巴尔迪银行步其后尘。在之后的清算中，存款人只拿到了不到一半的存款。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113/207/1976/128542298.jpg[/img]
两大银行破产引发了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佛罗伦萨金融业与经济崩溃，并连带祸及欧洲近一半的人口，再加之四十年代后期蔓延开来的黑死病，欧洲经济在百余年内停滞不前。
[b]美第奇家族：深度政治投机[/b]
15世纪欧洲王室的很多贷款是非常紧急的短期贷款，利率极高，比如1494年法王查理八世为入侵意大利的军队融资，热那亚银行家贷款的年利率有42%、56%、甚至惊人的100%。
当时的意大利名门望族里，美第奇家族最负盛名。这个家族哺育了文艺复兴，伽利略、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河马基雅维利等巨匠都曾得到他们的资助。美第奇家族在佛罗伦萨建立起长期的僭主政治，更产生了两位教皇和两位法国王后，深深卷入到欧洲的政治博弈之中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224/207/1976/128542409.jpg[/img]
爱德华三世的后裔约克分支与兰卡斯特分支为争夺英国王位爆发的玫瑰战争 (1455-1485)中，美第奇银行两面押注，不料双方的借贷都成了坏账。1478年，5.1万佛罗林（源于佛罗伦萨，通行于欧洲的货币）的损失致使美第奇伦敦分号清算关闭，其债务由布鲁日分号承担。战后英格兰的都铎王朝当然不会承担前朝的债务。
在同一时期，美第奇家族也在法国政治投机。布鲁日分号借给勃艮第的查理公爵大约3.8万杜卡特。本是法国蕃属的勃艮第公国意欲独立。法王路易十一是外交天才，以金元外交巩固盟友收买敌人，令查理腹背受敌。查理虽有军事组织才能，却战略上短视，战场指挥无能，不过一介莽夫。1477年南锡之役查理葬身山谷，美第奇的布鲁日分号于1480年破产。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240/207/1976/128542425.jpg[/img]
美第奇银行覆灭的直接原因就是政治失势，意大利战争（1494-1559年）开始后，法国军队攻占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被驱逐，美第奇银行也走到历史的终点。
[b]富格尔家族：成也哈布斯堡败也哈布斯堡[/b]
16世纪，欧洲主要君主国（西班牙、法国和英国）为经济和军事霸权征战不断，这个世纪只有25年没有大规模战争。频繁战争刺激了贷款需求，由于借贷市场的发达，利率也相应下降。
从15世纪末到16世纪上半叶，南德意志的富格尔家族夺取了意大利银行家曾有的优势地位。富格尔家族从纺织业起家，资助两位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后，获得了中欧和美洲地区大量银矿、铜矿、铁矿的开采权，还可以从事美洲贸易，甚至拥有货币铸造权。家族财富于16世纪10年代以后达到顶峰。
1519年，富格尔家族花了85万古尔登（通行于南德意志地区的货币）大肆贿赂选帝侯，确保哈布斯堡的查理五世能当上皇帝。查理五世统治的区域包括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西属低地国家、奥地利、意大利大部分地区、阿尔萨斯、西属美洲殖民地。广大的疆域带给查理五世无尽的战争负担。意大利战争中，西班牙和法国军队都因为资金不到位不得不多次停战。为保卫基督教世界，查理五世还与奥斯曼帝国开战。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14/208/1976/128542454.jpg[/img]
1556年，在欠下了2000万杜卡特（源于威尼斯，欧洲通行的货币）债务后，查理五世传位给儿子腓力二世。后者继位第二年西班牙就宣布债务违约，同样负债累累的法国王室也于同年违约。西班牙王室于1560年再次违约。
谁为欧洲王公贵族的战争埋单，老百姓？错！1562年，富格尔为首的银行财团被迫同意王室的债务重组计划。他们700万杜卡特的短期贷款，被折算成利息5%的长期政府债券（以政府税收作保障），但这种债券的市场价值比票面价值低很多。富格尔等家族还获得了其他补偿：垄断西班牙的军需采购以及在阿尔马登的水银矿。富格尔银行没有因为王室债务违约倒闭，但是作为商业银行承受了巨大的资金和信誉损失。
1560年之后，热那亚的银行家族主导西班牙王室的融资，富格尔家族也有参与，但比例很低。在17世纪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年）中，德国饱受摧残，经济衰退人口锐减，富格尔家族销声匿迹。
[b]热那亚家族与西班牙的“违约游戏”[/b]
富格尔等德国银行遭到沉重打击之后，热那亚人掌控欧洲金融业，著名银行家族包括斯皮诺拉家族、多利亚家族、森图里昂家族、格利马尔蒂家族和洛美里尼家族等，其中斯皮诺拉家族与多利亚家族从13世纪70年代起就是热那亚政坛的主导角色，他们是为西班牙王室融资的热那亚体系的核心。
西班牙帝国在腓力二世、腓力三世和腓力四世统治（1556-1665年）的大多数时间里依然穷兵黩武。战争开支导致外债持续攀升，到1667年西班牙王室的总债务达到天量的1.8亿杜卡特，王室收入越来越赶不上负债增长。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38/208/1976/128542478.jpg[/img]
西班牙虽然拥有美洲源源不绝涌入的白银，但白银收入对王室财政的重要性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在八十年战争（1568-1648年）之前，来自尼德兰的收入比王室任何单项收入都要高，包括白银。尼德兰叛变开始后，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的花费高于尼德兰贡献的税收，尼德兰变为西班牙帝国财务意义上的负资产。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54/208/1976/128542494.jpg[/img]
由于树敌过多战乱频仍，除了西班牙本土和美洲，帝国所有其他领地都成了负资产。主要战场在德国的欧洲三十年战争中，西班牙为首的联盟战败，西班牙黄金时代终结。
腓力二世先后四次严重违约（后两次是1575和1596年），是欧洲王室（主权）借贷史上的第一个连续违约者，不过前两次应归罪于其父查理五世。他的继任者腓力三世和四世继续玩着“违约游戏”，1607、1627、1647、1653、1662年又五次违约。从1476年开始到现代，西班牙主权违约达20次之多。
为化解危机，西班牙王室曾多次与热那亚的银行家族达成债务重组协议。1575年3600万杜卡特的债务到期，西班牙当年收入仅为600万杜卡特。就重组方案，热那亚银行家与国王花了两年时间反复扯皮拉锯。1577年腓力二世手起刀落，砍掉近四成的未还债务，剩下62%的贷款被转化成低息的长期债券。银行家于1578年重启贷款，借給王室500万杜卡特。1596年腓力二世再次违约，这次他还清了80%的债务。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78/208/1976/128542518.jpg[/img]
腓力二世连续违约，每次银行家都遭受严重损失，为何依旧飞蛾扑火？银行家并没有很多高收益的投资领域，尤其在战争时期在交战地区，王室贷款这样的大宗生意实在不容错过，而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又是借钱最凶的王室。
更关键的原因在于，正常年份热那亚银行家的获益覆盖破产年份的损失之后，还有很好的盈利。有研究表明，从1556-1600年银行家短期贷款的年均收益率为15.5%，是长期债券（6-7%）的两倍多。虽然不同的银行家族贷款条件不同，但几乎每一个银行家都盈利。对于热那亚的家族，借贷给王室的好处还包括获得西班牙金条和银条的出口权。
随着西班牙资源枯竭、通货膨胀、经济萧条，债务雪球越来越滚不动了。精明的热那亚银行家认识到不能再玩“违约游戏”了。1627年腓力四世违约之后，热那亚银行家族的大部分资金撤出了西班牙王室贷款。对于继续贷款给西班牙王室的银行家来说，1647年腓力四世的破产代价高昂：所有债务被一笔勾销，债权人发现王室的收入已经被提前七年抵押了。
[img]http://img1.gtimg.com/news/pics/hv1/98/208/1976/128542538.jpg[/img]
与西班牙王室形成鲜明对比，尼德兰政府财务信用可靠，凭借金融中心阿姆斯特丹的资本优势，为战争融资的利率越来越低，与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顽强战斗了80年。尼德兰战场成为西班牙财政的黑洞，一个又一个十年里消耗着西班牙过半的军事支出。
14到17世纪是意大利银行家族的辉煌时代，他们向欧洲各王室提供债务融资，赚取了超额利润，也付出了惨痛代价。17世纪中叶以后意大利和其他国家的私人银行家终于吸取了贷款人反复破产的教训，与主权（王室）贷款逐渐划清界限。
本文刊于《[url=http://t.qq.com/history0799#pref=qqcom.keyword]看历史[/url]》2015年第11期，这里是精简版。
=================================================================================================================================
个人评论：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家天下的时候，“率土之滨，莫非皇土”，如果在中国这种集权制度非常强势的国家来说这种行为是有点不可思议的，只要一个抄家说不定就可以得到无数的财产，大贪官和珅、大富人沈万三都是这样给抄家埋没财产的。在西方，国王只是一个比较大的贵族，而不是一个一言断生死的至尊，虽然也会出现以上这些情况，但是相对来说，“贵族的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我记得好像当时连宗教都有这么一句话，当时可以做大银行家的谁身后不是有贵族的影子？即使衍生到现在，只是大贵族变成大资本家，贵族变成资本家而已，所以美国法律有这么一句话“个人财产是不可侵犯”的，只是换了一个载体而已。

看过尼德兰历史，对荷兰人那种商人的斤斤计较印象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