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想要个孩子,她就为他生了一个,哪怕她蒸蒸日上的职业写作生涯为之
停顿了许久。她喜欢她的丈夫,崇拜她的丈夫,然而从未对丈夫产生过激情,即
使在她婚姻的头几年也是如此。有了孩子以后,丈夫更加无法让她冲动。她觉得
婚姻的意义远过于性生活的欢愉,她的婚姻质量远远高于大多数人。丈夫在附近
的一所大学教书,对学生关心体贴,这也是她喜欢丈夫的原因,她从小就缺乏有
爱心的教师的教导。最难能可贵的是,丈夫是她作品的最好读者,那种理解和支
持程度,无人能够企及。
她去一个海滨渡假胜地参加作家笔会,在那里遇到了他。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觉得这就是她的爱人。
她和他相识于笔会的欢迎晚宴。作协主席,一个过时的老诗人,以笔会主办
者的身份,正在做欢迎致辞,喋喋不休地自吹自擂,丝毫不顾四周毫不掩饰的不
耐烦。她从小受的是严格的传统教育,尊重别人的讲话,做个好听众,于是装出
一副听得入神的样子。作家是独来独往,狂放不羁的一群人,宴会上的芸芸众生
中,她可能是唯一一个对主席的演讲感兴趣的人了。这个发现令主席有意外之喜,
演讲过后立刻走到她的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她跟大多数同行一样,对主席的
作品并不感冒,但良好的家教让她无法拒绝一个年长者的邀谈,只好继续扮演着
忠实的聆听者的角色。
终于送走了欣喜的主席,他走到在她身边。他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目光深
邃似乎能看透一切。黑亮黑亮的头发微微带卷,充满了活力。他瘦瘦高高的,小
腹和臀部看不到有一丝赘肉。我的爱人,她想。
「等久了吧?」他说。
「是啊。」她默默的回答,心里说,有多久?一小时?还是一辈子?
她和他并肩坐着,倾听身后的海浪声,眺望远处的群山中,橙红色的太阳,
带着粉红色的光晕,在浅蓝色的天空缓缓落下,将最后一缕金黄色的余辉洒在她
和他的身上。他不无嫉妒的听她提起她的小说得过一个什么什么奖。他一向认为,
作家只有人到中年,才能有足够的生活积累写出优秀作品。他自己年近四十,比
她多了不少年头的生活积累,正是出作品的黄金时代。然而他的两部诗集,却因
为缺乏伯乐的赏识,在圈内没有足够的人脉,因此发表后反响平平。她倾听着他
的故事,虽然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但她一副久仰大名的崇拜神态,又一次扮演着
忠实听众。然而这一次,她却感到无比欢悦,无比充实,每一个音节都好比悦耳
的音符在她耳朵里跳舞,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倒没有十分在意。他边说边晃动着
手中的酒杯,血红血红的葡萄酒在杯中滑动,就好像他修长的手指在抚摸着杯中
大红色的锦缎。这样的手指,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滑动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
想着想着走了神。
「你很迷人。」一阵短暂的沈默后,他说。
「你也是。」她颤抖着回答。
做爱时她感觉有些失望,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按照她的意愿,吻遍了她
的全身,但她总觉得他好象是在刻意讨好她,并没有那股发自内心的烈焰。不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了一个爱人。她喜欢缠在他的身上,亲吻他刀削斧凿般
曲线分明的脸颊。
白天她躲在房间里给他写信,把她所有的爱意都融入字里行间。她喜欢写字,
文字可以唤起她的激情。她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爱的渴望,爱的激情,久违
了的感觉。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舞,她的身体也随之颤动,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仿
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多年来的第一次,她感觉到需要做爱的欲望。
他抱怨文坛的陋习,老朽把持,对美女作家的特殊照顾,他这样的人才被埋
没……「你的新书写的怎么样了?」他问。她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很糟糕,找不到人出版,写不下去了。」「我认识些出版商朋友,让他们给
你出版肯定没问题。」他点燃了一支烟,接着说,「那天主席那个老朽对你很有
好感,他也是写诗的,我的诗集要能让他夸上几句就好了。」「你不是看不上他
的诗么?我也觉得他没什么才华。」她不屑的说。「他是大人物啊」,他说,「
只要这个老东西说句话……」她随意唔了一声,俯下身吻他的脸颊,发现雕塑般
英俊的脸庞,由于岁月的侵蚀,略显出一些松弛。
第二天一早,她把已经完本了的新书寄给了编辑,然后给他写信,说「这里
有很多对你事业有帮助的人,我就不再打扰你了」。收拾东西,悄然离开了这座
海滨城市。
「你瘦了。」丈夫说。宽厚、沉稳的低音。而他的嗓音是那么清亮,那么的
……whining。
「你也是。」她看着丈夫眼角上由于微笑出现的鱼尾纹,略微有些发福的身
躯,感到无比的轻松,无比的安全。
晚上,她睡在丈夫身边,幻想着和丈夫在厨房的地板上做爱,在夕阳的沙滩
上做爱,幻想着他们来到了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能令他们激情燃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