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得舞文弄墨新开一座酒坊,生意甚是红火,酒香人杂,热闹异常。
于是用袖子抹了抹已流到下巴的口水,一路寻来。
不知走过多少里路,忽闻一阵酒香,似淡实醇,一路的疲乏立刻没了,于是
加紧前行。
前面杏花深处,一面酒旗迎风招展,「酒」字遒劲有力。
待到了近前,抬头看来,只见酒馆挂一匾:「舞文酒坊」!
两边还有一幅烫金字的对联:
「酿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客。」
从外往里看,只见觥筹交错,众酒客把馆子挤了个满满登登,行酒令的,拍
桌子的,叫小二的,撒酒疯的,狼吞虎咽的,应有尽有。
进得酒坊,那酒香是扑面而来,不知道是那种酒香,醇的,烈的,清香的,
甜腻的,各种味道尽都灌进鼻孔。
见都是人,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坐,便径来到柜台前。只见掌柜的正在噼里啪
啦地打着算盘,厚厚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
看到我来,掌柜忙停下拨弄算珠,「客官,我让小二给您个位子,你稍等,
先看看喜欢什么酒」。说罢,把手朝后一指。
只见后面是阔气的酒家,高八尺,长两丈,上下五层格子,每层都摆满了酒
坛。酒坛用大红布裹着的坛盖塞着,酒坛边贴着红纸,上面的黑字分明,
正是酒名。有茅台、五粮液、杜康、汾酒、西凤酒、董酒、剑南春、泸州老
窖、古井贡、竹叶青,等等等等。
看了半天,我和掌柜说:「那就给我来几碗烈点的酒!」
「好嘞,我这里烈酒多得是,够劲!管够!您要的是那样儿啊?」
「女儿红」!
掌柜的眼睛差点掉地上:「客官,那是黄酒,不算烈」。
「哦,那就黄酒吧,名儿好听,取个彩头。对了,掌柜的,您这儿有没有唱
小曲的啊?」
掌柜的满脸堆笑:「有的,有的。只要客官有雅兴,我马上叫一个标致的小
妞来给您唱,她的声音像银铃似的。不过着大堂里吵,您到厢房里去听最好,清
净不说,也在小妞面前捞个面子不是?」
「好,那我就去厢房里等!」
说着,小二把我引了上去。我便点了几个下酒菜,再让小二给我切半斤牛肉
,配着蒜蓉和醋,一道给我端上来。
小二把一坛「女儿红」给我端了上来,打开坛盖,一阵沁人的酒香顿时满屋
。赶忙让小二给我倒了一碗,刚喝了一口,正待要细品的时候,只见门帘一挑,
一位妙龄的红衣女子手抱着琵琶。只见这女子面若秋水含月,衣如朝霞朦光,真
真好颜色!
不知是酒香,还是人美,味醇色正,那时刻真是如堕入云雾,飘渺间只觉得
人间太美好。
女子深深地朝我一个万福,头垂下,睫毛修长。便问我:「不知客官想听什
么曲子?我这里有……」
「只管挑你最拿手的,最喜欢的就成」。我其实只想听她唱,唱什么不重要
,唱她喜欢的自然是最好。
只见她把琵琶一抚,弹将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
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正是柳永的《雨霖铃》!
清婉的歌喉,幽泣的琵琶,柳永的词,红装的女儿,还有这桌上的「女儿红」
,让我感慨万千,不知从哪里悲,向何处叹。
当下多赏曲钱,由接着听她唱: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
作相思泪。」
这曲是范仲淹的《苏幕遮。碧云天》。
唱罢,那女子款款站起,盈盈给我拜了一拜,道:「本是畅怀时刻,却让公
子黯然而悲了。请恕小女子不识雅趣,公子见谅。」
「哪里的话,姑娘唱得真乃入骨渗髓,词好、曲好、人也好!」
女子脸一红:「多谢公子夸奖,小女子实不敢当。」
「既然你刚才的两手曲子里都有酒,可否为我伴奏一曲,我也唱一篇酒词?
只弹来念奴娇的曲牌便好。」
「公子请。」
说罢,开始弹起念奴娇的曲牌来。当下我便随曲而咏唱道:
「近来何处有吾愁?何处还知吾乐?一点凄凉千古意,独倚西风寥廓。并竹
寻泉,和云种树,唤作真闲客。此心闲处,不应长藉邱壑。
休说往事皆非,而今云是,且把清尊酌。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
露冷风高,松梢桂子,醉了还醒却。北窗高卧,莫教啼鸟惊。」
唱罢,我一头倒在酒桌上,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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