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榜 短消息 big5 繁体中文 找回方式 手机版 广 广告招商 主页 VIP 手机版 VIP 界面风格 ? 帮助 我的 搜索 申请VIP
客服
打印

[玄幻怪异] 三减一等于几(转)

购买/设置 醒目高亮!点此感谢支持作者!本贴共获得感谢 X 8

三减一等于几(转)

作者:周德东

  以下为转帖:(如果大家喜欢,请点右上方的红心支持,这样你自己的支持
度也会增加1度,利人利己。)

  这是我上大学时读过的一篇恐怖小说,当时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才知道
原来是周德东大大写的大作。在这里先向德东大大鞠躬致敬。情节内容和去年郭
富城主演的一部悬疑片《杀人犯》有点类似。在这里就不多说了,知道了再看就
没意思了。呼吁一下吧,多多关爱缺陷儿童,不要让他们的心理有阴影,否则,
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就是你!

                前言

  那个镇子叫绝伦帝。

  绝伦帝很小,但由于它是我的故乡,所以它有幸被媒体报道过很多次。

  多年前,西安电影制片厂录音录像出版社曾经出版一盘我唱的盒带,其中一
首歌是写绝伦帝的,我深情地唱道:

  那疙瘩没有妖魔鬼怪,那疙瘩居民善良无猜,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蓝地白,那
疙瘩向日葵金灿灿满世界地开……

  可是,自从那个婴儿出现之后,小镇就像电脑染上了最可怕的病毒一样,变
得越来越恐怖了……

  一。黑暗制造

  这一天夜里停电了,小镇漆黑一片。

  男女老少的狗一齐叫起来。

  外面,有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

  很多人在呼喊自己的孩子。

  有电话的人家就纷纷向变电所询问,可是一直占线,打不通。

  有一些人家就点上了蜡烛,烛光微弱,整个小镇好像半梦半醒。

  张古本来要写一份重要报告的,他是镇政府的秘书,明天要交上去。可是,
电脑用不成了。他特着急。

  他打算去变电所问问。

  今天在变电所值班的正巧是他的好朋友冯鲸。他比张古大几岁,他俩都是网
虫。

  三个邻居女人在院子里乘凉。没有电,在房子里没意思。

  她们和张古开玩笑:「小伙子,咱们17排房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天这么
黑,你要保护我们几个女人,可不能逃脱啊!」

  张古笑道:「我还指望几个嫂子保护我呢!」

  小镇都是连脊房子,一排5家。张古住的这排房子,位于小镇最北端,编号
第17排。房后面,就是宽阔的庄稼地了。最近一段日子,除了张古,其他几家
的男人偏巧都不在家。

  变电所在小镇郊外,大约一公里。张古跑步很快就到了。

  他进了值班室就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冯鲸,怎么搞的?」

  冯鲸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给县里打电话,占线,一直打不通。

  「今晚能来电吗?」

  「那可说不准了。」

  张古骂起来。

  冯鲸还在一遍一遍地拨电话。

  张古说:「看来,我的报告只有明天到单位写了。」

  说完,他起身就朝外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冯鲸突然问他:「张古,你说,三减一等于几?」

  张古回过头,冯鲸正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回答。张古觉得冯鲸的神情好像
有点和平时不一样。

  张古有点莫名其妙:「你说呢?」

  冯鲸:「我当然知道了。现在我问你呢。」

  张古假装一本正经地算了算,然后说:「我算不出来。」

  冯鲸一下笑出来。

  张古:「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冯鲸:「是这样的——我想在互连网上起个名字,就叫『三减一等于几』。

  起名之前,我想对10个人问这个算术题,如果10个人都脱口而出——
『等于二』,那就说明这个名字毫无趣味,我就不用它了。你是我问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就告诉我算不出来,再不用问了,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张古耐心地听冯鲸说完,说了句:「真无聊。」转身走了。

  到镇里还有一段路。

  天很黑,两边是旷野,没有一个人。

  张古戴着随身听走在路上,他把音乐的声音调得很大。

  我告戒你,这个世界不安全,你要时刻保证视觉、听觉、肤觉的灵敏,假如
有什么情况突发,你做出的反应才会更准确。

  张古还没有女朋友,他这个年龄最大的嗜好就是听音乐。摇滚乐,震耳欲聋。

  他的随身听是那种可以录音的。

  突然,他看见黑暗中路边有一团东西隐隐在动。

  他停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张古吓了一跳。

  音乐占据了他的耳朵,他什么也听不见。他手忙脚乱地把随身听关了。

  那个婴儿坐在那里,没有哭,他抬头看着张古,呜呜咿咿地吐着儿语。

  张古凑近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

  是个男孩,大约有1岁左右,光着腚。

  老实讲,这个男婴长得很丑,窄窄的额头,眼睛出奇地大,鼻子瘪瘪的,他
的头发也又细又黄。他脏兮兮的。

  张古四下看了看,没有大人,只有这个男婴。

  他问:「你妈妈呢?」

  那个男婴仍然呜呜咿咿地吐着儿语,显然还不会说话。

  张古犯愁地左顾右盼,大喊起来:「谁的孩子?谁的孩子?谁的孩子!」

  空旷的田野,风很大,没有任何人。

  张古想把这个男婴抱回家,可是父母不在,到满洲里姐姐家去了,一年都不
会回来。自己又没有结婚,怎么养他呀?

  他想来想去,没办法,只能回去向镇里人报信,看看有没有人把这个男婴收
养。

  他狠了狠心,扔下这个男婴,快步走了。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见那个婴儿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那眼神有点复杂。

  他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

  几个邻居女人还在院子里聊天。

  张古说:「我在郊外看见一个孩子,不知道谁家的,没人管。」

  李麻太太大声说:「有这样的事?走,看看去!」

  李麻是屠宰厂的屠夫,长得五大三粗。特别要交代,他有一把杀猪刀,钢口
特别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说那把杀猪刀削骨如泥。李麻就靠这把刀吃饭。

  他太太心广体胖,非常善良。

  最近李麻到外县收猪,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

  几个女人站起来一起去。

  卞太太问张古:「那孩子在什么地方?」

  张古说:「就在路边,去变电所的路边。」

  司马太太一边走一边忿忿地说:「现在有一些父母可真狠心,自己的骨肉就
舍得扔掉。前几天,我看电视上报道,有一个恶毒的母亲……」

  司马太太家里刚好有一个不到1岁的女孩,这时候的女人最母性,柔肠如水,
哪怕一个不相关的孩子受苦都会刺痛她们的心。

  几个女人就去了。

  张古回到家,顺手开电灯,电灯没亮,他陡然想起停电了。

  房子里一片漆黑。

  他就摸黑躺在了床上。

  他想起今夜的事情,觉得有点巧:平时小镇绝少停电,今天偏偏就停了,而

  且他又看见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婴——好像今天停电就是为了掩护这个男婴出现

  似的。

  还有,遇见那个男婴之前,冯鲸好像中邪了,竟然神经兮兮地问他三减一等
于几。

  他觉得这个算术题不吉利。

  外面,那些狗都不叫了,只剩下一条狗在张古的门外叫,那声音很孤单。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趟连脊房子就剩下他一个男人。

  他觉得房子有点空荡荡。

  他觉得那男婴有点不祥……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19 21:19 编辑 ]

点此感谢支持作者!本贴共获得感谢 X 8
TOP

  二。尾巴

  三个女人果真把那个男婴抱了回来。

  她们商议了一下,很快形成了一个约定:大家轮流收养这个1岁的男婴,每
家一个月。如果孩子的父母找来,随时把孩子奉还。如果一直没有人前来认领,
他们要共同抚养他到18岁。

  这趟连脊房子共5家,除了张古和那三个好心的太太,还有一家,那是一个
寡妇。

  她叫连类,是小镇的头号美人。

  她是外地嫁到小镇来的,不善言谈。

  她丈夫死很多年了。她的丈夫死得特别不值得,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吊
死了。

  好像没什么大事,只是和连类拌了几句嘴。

  于是,大家更没法知道连类的根底了。

  丈夫死后,她竟然没有回娘家,一个人留在绝伦帝小镇上,一直守寡。

  虽然小镇上很偏僻,但是这里的人很开明,他们都希望连类能够再找一个好
男人,一个女人确实不容易,而且她还那样年轻。

  可是,大家没有和连类交心的机会,因为她从不和大家来往,挺封闭的。

  她更不和17排房的邻居们来往,和17排房的几个女人偶尔走路碰见,只
是简单打个招呼,从不闲聊。

  她家挨着路,于是她开了一家巴掌大的服装店,挣不了多少钱,仅仅是糊口
而已。

  几个女人把那男婴抱回来之后,李麻太太把连累叫出来了。

  她对连类说了她们几个人的想法,问她参不参加她们的约定。

  连累好像极其排斥这个小孩,她看都不看那个男婴一眼,连连说:「不不,
我不想收养他。」

  李麻太太笑着说:「那好吧,以后我们是他妈妈,你就是他阿姨。」

  然后,连累低头就走了。她始终没有看那个男婴一眼。

  心直口快的李麻太太第一个做这个男婴的母亲。

  男婴的衣服,名字,生辰八字,什么都没有带来。

  赤裸裸一个婴儿身。

  说他1岁,没有任何依据,仅仅是从他身体的大小估计。

  如果是正常的孩子,这么大已经会说一些话了,可是他不会。

  李麻太太把男婴抱回家,给他煮了一碗米粥,还拌进了蔬菜末和精肉丁。

  他吃得特别香,吃没了,还呜呜咿咿地伸手要。

  李麻太太很高兴,她知道,只要孩子要吃的就没什么大毛病。接着,她又给
他冲了一杯牛奶。

  这个男婴上下总共长了8颗牙。

  李麻的儿子4岁了,叫熊熊。

  他认真地问妈妈:「你为什么给他吃饭?他也是你的儿子吗?」

  李麻太太对他说:「熊熊,从今天起,他就是你弟弟,你不许欺负他。」

  熊熊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丑弟弟,他不情愿地说:「我不要他当弟弟。」

  吃饱了,男婴的情绪似乎好多了,蹒跚着爬上床,去抓熊熊的玩具。

  熊熊大声说:「别动,那是我的!」

  李麻太太严肃地对熊熊说:「你这样就不对了。这个孩子比你小,他没有妈
妈,没有玩具,多可怜。你应该爱护他。」

  熊熊的眼神仍然有敌意。

  那个男婴抓起熊熊的一个玩具汽车玩起来。

  熊熊没办法,就把那个玩具汽车留给了男婴,把另外的玩具都抱走了,放到
了别的房子里。

  李麻太太叹口气,温柔地对那个男婴说:「宝贝,你玩吧,玩够了妈妈去给
你换。」

  第二天一早,卞太太和司马太太就来了。

  卞太太给男婴送来了几套小衣裤。

  司马太太给男婴送来一只奶瓶,还有几袋奶粉。她家这类物品太多了,她女
儿迢迢根本用不完。

  李麻太太问卞太太:「你又没有小孩,怎么有这些小衣裤?」

  卞太太说:「都是我亲戚家的小孩穿过的旧衣服。」

  男婴见人多了,高兴起来,呜呜咿咿地叫,手舞足蹈。

  卞太太说:「咱得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李麻太太说:「是得起个名字。」

  她对卞太太说:「你读过中专,干脆你起吧。」

  卞太太说:「随便叫一个吧,不就是个名字吗?就叫叉吧。大名以后再说。

  说不准哪天人家父母找来呢。」

  「好,就叫叉吧。」李麻太太一边说一边笑着对那个男婴喊:「叉!叉!叉!

  ——」

  几个家庭主妇在一起,特别是几个要好的家庭主妇在一起,说着说着话题就
会越轨,开一些荤玩笑。

  司马太太对李麻太太说:「你老公本来以为你很规矩,可是过一些日子他收
完猪回来,发现孩子都生下来了……」

  李麻太太说:「就算我出墙了,孩子也不可能长这么快呀!」

  司马太太坏笑说:「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背着他做过了。」

  李麻太太:「冤啊,你看我家除了李麻还有一个男人来过吗?」

  司马太太:「今早上我还看见有一个卡车司机进去了呢!」

  李麻太太:「那是连类家的朋友,他的卡车水箱漏了,来要一桶水。他本来
是去连类家的,连类家没有人。」

  卞太太凑热闹:「他是来要水,但是干了什么就不好说喽。」

  李麻太太:「胡扯,他5分钟就出去了。」

  司马太太认真地说:「嗨,你们的动作挺快啊!」

  李麻太太:「你们这两个长舌妇,一会儿就被你们弄成真的啦!」

  卞太太和司马太太就开心大笑。

  李麻太太说:「说真的,那个司机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说,明天上午还路过
这里,去城里拉木头,下午返回来。咱们搭他的车去城里转转好不好?」

  卞太太最寂寞了,她老公做生意一年四季在外面跑,她在家独守空帏。她说:
「好哇,早想买几件好看的衣服了。」

  司马太太犹豫了:「可是,我家迢迢……」

  李麻太太说:「放你婆婆家呗。」

  第二天早上,李麻太太给两个孩子吃完饭,对熊熊说:「今天你照看叉,妈
妈去赶集。别让他摸电线,别让他玩火。还要记住,你和他都不能出去,更不能
到井边玩。饿了,有饼干和牛奶。妈妈下午就回来。」

  熊熊懂事地点头。

  那辆卡车来了,几个女人说笑着上了车,走了。

  她们在城里玩得很开心。

  她们买的东西里除了有一些婴孩用品,剩下的就是一堆在男人看来完全莫名
其妙的东西,发夹啦,戒指啦,丝袜啦,口红啦,皮包啦之类。

  她们返回来的时候,车在路上出了点故障,她们天黑才到家。

  虽然熊熊这孩子挺妥靠,但是李麻太太还是有点担心,她急匆匆赶回家。

  进了门,她看见熊熊在玩,他骑着小凳子当火车,「呜呜呜」地开。

  叉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长舒一口气。

  熊熊看见妈妈回来,立即扑上来撒娇。

  叉好像也认识她了,呜呜咿咿地叫。

  她和两个孩子亲近了一阵,马上下厨做饭。

  经过这一天磨合,熊熊对叉好多了,李麻太太听见他对他说话的时候,变得
很柔和。

  孩子在一起玩玩就融洽了。李麻太太想。

  忙忙乎乎吃完了,已经很晚。

  李麻太太和两个孩子躺在炕上,关了灯。

  叉很快睡了。

  微弱的月光渗进来。房子里黑糊糊,只有靠窗子的地方有点白,是那种苍白。

  很寂静。

  李麻太太抱着熊熊亲了一口,轻轻说:「熊熊真乖,都是大人了,可以照看
弟弟了,妈妈明天给你买苹果。」

  熊熊说:「我还要巧克力。」

  李麻太太说:「还有巧克力。」

  熊熊满意地枕着*** 胳臂闭上眼睛。

  过了一阵,熊熊忽然想起什么,说:「妈妈,我听见他说话了。」

  李麻太太愣了愣:「谁说话了?」

  熊熊指指旁边的叉:「他。」

  「他不会说话。」

  「我听见他说了。」

  「说什么?」

  「他说,我掐死你。」

  「胡说!」

  「真的。中午我在床上看画册,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我听见他骂了一句—
—我掐死你!」

  「他骂谁?」

  「好像来了一只很大的猫,我趴窗户朝外看,只看见一条尾巴就没了。」

  一个4岁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李麻太太笑了,她摸着熊熊的头说:
「熊熊,不能编谎话啊,不然就会被狼吃掉的。睡吧。」

  熊熊就不再说了,往妈妈肩窝钻了钻,闭上眼睛,睡了。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19 21:20 编辑 ]

TOP

  3。眼睛后面的眼睛

  那天停电的原因弄清楚了,或者说弄不清楚了——是电线断了,明显是被人
剪断的,不知谁搞的鬼。

  电线断在绝伦帝小镇西部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

  铁柱在追查这件事。

  铁柱是镇里的警察,一个鸡毛蒜皮什么都管的警察。尽管他的智商天生有点
低,可是大家都很信任他,因为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叉的父母还是没有出现。

  他的身世还是一个深邃的谜。

  一段时间之后,李麻太太发现一个问题:这个男婴从来不哭。

  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看电视。

  一个1岁的孩子,他最大的爱好竟然是看电视!李麻太太觉得很有趣。

  假如大人有事情,把他放在沙发上,他可以一个人不哭不闹地看一天。什么
节目都行。

  开始的时候,李麻太太觉得他看什么节目都行。

  过了一些日子,李麻太太渐渐发现了一点区别:他好像更愿意看评书。就是
那种穿长衫,拿折扇,桌子上放一块醒木——话说,这个叫李二愣的匪兵,别着
匣子枪,来到倭瓜村,想弄几只肥鸡……

  他竟然喜欢评书!

  电视里偶尔出现评书,李麻太太感觉他的眼睛就亮起来。

  有一次,叉在看电视,熊熊在旁边完水枪。一个卡通片完了之后,又来了评
书,李麻太太顺手又给他换了一个卡通片。叉一动不动继续看。

  过了一阵,李麻太太出去洗衣服。她偶尔进屋来,发现不知是谁又把电视换
到评书节目去了……

  这一天,叉有点发烧。

  晚上,李麻太太把叉放在自己的被窝里。

  熊熊有点委屈:「妈妈,不许你搂他睡!」

  这孩子对叉已经很友好了,可是他对妈妈搂叉睡觉还是很嫉妒。

  妈妈说:「弟弟病了。听话。」

  熊熊就郁郁地睡了。

  叉吃了药,沉沉地睡了。

  大约是半夜,李麻太太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卡车司机。

  他又来了,说他的卡车又渴了,非常热,他要水。

  李麻太太觉得,好像不是他的卡车渴了。

  她说:你为什么不去找连类呢?

  他说:她家锁着门。

  然后他突然干渴异常地抱住李麻太太,他的身子像开了锅的汽车水箱,火一
般烫人。

  他摸她的奶子。

  李麻太太觉得十分好奇,十分害羞,十分紧张,十分愧疚……

  她突然感觉到,那个卡车司机的手很小,像婴儿。

  她醒了,叉正用手抚摸她的奶子。

  她悄悄看叉,他没有睡,他好像很陶醉。他的眼神也和平时不一样。

  李麻太太觉得,他这是恋母情结,摸着女人的奶子,他就回到了依偎在生身
母亲怀里的幸福时光。

  熊熊大了,很长时间没有孩子摸她的奶子了,她已经有点不习惯。

  她把叉的手移开了。

  她感觉这个男婴摸她摸得很熟练,或者说有点不像一个婴儿的动作。

  她觉得这个直觉很罪恶。

  她觉得这个直觉很恐怖。

  五大三粗的李麻回来了。

  家里多了一个丑丑的男婴,他很高兴。

  他先亲够了熊熊,又大咧咧地抱起叉。

  可是,叉对他却好像有敌意。使劲地躲。

  李麻太太说:「看你一身腥臭气,孩子都不喜欢你。快点把衣服脱下来,我
给你洗。你去洗澡。」

  李麻用大盆冲澡。

  李麻太太给他洗衣。

  这天晚上,熊熊睡在他的小床上。

  叉和李麻夫妻睡在炕上。

  我曾经这样注解「孩子」一词:一种睡前在中间睡后在旁边的小东西。

  果然是这样。

  李麻夫妻睡前把叉放在中间,逗他玩。

  玩了一阵,叉就困了。夫妻俩就关了灯。

  叉睡着后,李麻迅速把他抱到了炕的另一端。

  久别赛新婚。

  这对夫妻的身体都很棒。干柴烈火。

  李麻抚摸着太太光溜溜的身子,脸憋得通红。

  太太肥硕的身体像河堤一样高大,双乳像熟透的西红柿一样色情。

  他的腹中翻腾着攀缘的渴望。

  终于,他插入太太,开始爬坡,像一只笨重的甲虫。

  但是,熊熊已经长大了,他压制着声音。

  他感到太太的蜜穴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终于他登峰造极,满眼惊雷闪电,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他通体狂抖不已,
玉液银浆喷射而出。

  就在这时候,一双眼睛跳进他的眼睛,他猛然从绝顶处跌落下来。

  是男婴。

  是那个男婴。

  是那个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自己家的男婴。

  他在黑暗中睁大黑眼睛,一眨一眨的,他冷静地观看着这对夫妻做爱的全过
程。

  李麻太太感觉有点不对头,轻声问丈夫:「怎么了?」

  李麻躺在炕上,阳具一下就软了,像棉花。

  他用下巴朝她身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低低地说:「那个孩子醒着。」

  李麻太太转过头,看见叉闭着眼睛。

  李麻是个粗人,这件事情他很快就忘记了。

  尽管叉对他有点排斥,李麻还是很喜欢他。

  李麻经常教他说话:「爸爸!」

  叉:「呜咿。」

  李麻:「妈妈!」

  叉:「呜咿。」

  李麻再教:「爸爸!爸爸!」

  叉:「呜咿。」

  李麻:「妈妈!妈妈!」

  叉:「呜咿。」

  李麻再教,叉已经不耐烦了,挣脱李麻下地玩去。

  这一天晚上,天很阴,好像要下雨。

  李麻夫妻把熊熊和叉哄睡之后,开始做爱。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房子里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李麻觉得这个的环境才安全,才尽兴。

  他在太太身上像打夯一样运动。

  又是在逼近高潮的时候,突然天空亮起一道闪电。李麻警觉地朝那个男婴睡
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竟然又看见了那双黑亮的眼睛。

  闪电一闪即逝。

  那双眼睛一闪即逝。

  李麻沸腾的血一下子就冷却了。

  他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从太太身上爬下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男婴睡觉的位置,突然把灯打开。

  男婴睡得很香甜,像雪花一样安静。

  太太挡住眼睛问:「你看什么?」

  李麻把灯关掉,陷入黑暗中,他什么都没有说。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20 11:05 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笑里藏悲 金币 +4 合格转载,感谢分享!(文章一共占27楼,系 ... 2011-1-20 10:58

TOP

 4,没有源头的哭

  一个月后,这个男婴转到了卞太太家。

  卞太太的老公还没有回来。她没有孩子,很寂寞,早盼着叉快点轮到自己家
了。

  把叉领回家的路上,她高兴得蹦蹦迢迢,像个孩子。

  她提前买回来很多玩具。

  进了家,她积木给他玩。

  叉摆了几次,都倒了,就不太感兴趣了。

  卞太太收起积木,又递给他花皮球。

  他笨笨地踢,踢不准。很快也不想玩了。

  卞太太又拿出一本小孩画册。

  他翻起来。这次他专注的时间比较长。后来,他把画册也扔到了一旁。

  卞太太收起玩具,和他说话。

  「叉,现在呢,我就是你的妈妈了,你要乖。你乖的话,喜欢吃什么我就给
你买什么。」

  晚上,卞太太按李麻太太嘱咐的那样,把便盆放在他的小床下,对他说:
「半夜拉屎撒尿就用这个盆,记住了?」

  叉似乎对卞太太家的电脑很感兴趣,总到它的键盘前伸出小手去摆弄。

  这天,天要黑的时候,张古打字打累了,出门到院子里活动身体。

  西天还有一抹暗暗的血红。

  张古朝卞太太家的院子看了看。

  在暮色中,卞太太家没开灯。张古看见卞太太家黑糊糊的窗子里,有一双眼
睛,正静默地看着自己。

  他打个冷战,仔细看,原来是那个男婴。

  这眼神他见过一次,在停电的那个夜里,他发现他又离开他的时候……

  这眼神,挺复杂,不像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张古避开他的眼神,继续伸臂弯腰踢腿。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许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当时狠心离开他,灵
魂深处一直不安……

  过一阵,张古又抬起头,看见那个男婴仍然在黑糊糊的窗子里看着自己。

  老实说,在内心深处,张古对这个最早他发现的男婴有几分惧怕。

  他尽可能地回避他。

  可是越回避他越怕。

  你越离一个眼神远你就越觉得它飘忽。

  你越离一颗心远你就越觉得它叵测。

  你越离一个黑影远你就越觉得它有鬼气。

  张古突然想接近这个男婴。

  他想自己对这个男婴的感觉是一种错觉,他要接近他,粉碎这种错觉。

  他想接近这个男婴的哭哭闹闹,还有他的吃喝拉撒。

  他想摸清楚他的脾气,看清他的稚气。

  总之,他要接近一个真实的他。

  可是,他没有勇气和那个男婴走得太近,哪怕一次。

  这天,上午张古到菜市场买熟食和啤酒。

  他回来时,看见李麻太太和司马太太在小镇汽车站等车。

  李麻太太:「买这么多好吃的,招待老丈人呀?」

  张古:「我的几个朋友要到我家来喝酒。你们去哪里?」

  李麻太太:「我们到城里去。」

  张古把吃的喝的准备齐全了。

  下午,他的朋友们来了。

  其中有冯鲸。

  喝酒时,张古问:「那天断电查清楚了吗?」

  冯鲸说:「上哪儿查去!」

  全镇只有张古一个人固执地认为那天停电和男婴的出现有关系。

  突然朋友1问:「听说停电那天你们17排房捡了一个男婴,是吗?」

  张古说:「是啊。怎么了?」

  1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那个男婴从来不哭,很少见。」

  朋友2说:「不会是机器人吧?肚子里装的是定时炸弹……」

  朋友3说:「你说的好像是一个手抄本里的情节,婴儿,定时炸弹,梅花党,
南京长江大桥,什么什么的。」

  张古打断他们:「别胡说。那是一个挺可怜的孩子。」

  冯鲸说:「我想起了最近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她叫『永远的婴儿』。」

  张古的心一沉——「永远的婴儿」?

  冯鲸:「是一个美眉。」

  朋友2:「现在的女孩子都装嫩——你们瞧这名字。」

  冯鲸:「我对她说,我叫『三减一等于几』。」

  朋友3:「现在的男人都装高深——你们再瞧这名字!」

  冯鲸果然用「三减一等于几」做网上的固定名字了。

  大家喝得很多,又唱起了歌。

  张古忘记了男婴那讨厌的眼神,跟大家狂欢。

  张古唱的是:

  一句不说,一下不动,灰土土傻站着我是个秦俑。

  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红。

  我想战天,我想斗地,我想抄起家伙砸出一堆喜剧。

  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进月亮里。

  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长寿。

  哥哥请你慷慨一些借我一点酒,让我轰轰烈烈献个丑。

  姐姐请你放弃贞洁拉拉我的手,让这人间的花儿红个透……「

  这是周德东的歌?

  正确。不然我就不会花这么大篇幅写它了。

  它是我开篇那段歌词的前部分。好不好都请你原谅,写它的时候我正处在装
腔作势的年龄。

  其实很丢人——我的盒带只在一个地方畅销,那就是我的故乡绝伦帝。那里
的年轻人几乎都会唱我的歌。

  张古有点喝醉了,他说:「那句歌词不吉利,应该该成——这辈子能活九十
九。」

  ……闹到天黑之后,大家才散去。

  张古有点醉意,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刚刚唱的歌:这辈子注定不长寿……

  他觉得确实有点晦气。

  他又想起了那个男婴,心里有点虚。机器人?

  突然,他醉眼朦胧地看见那个男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卞太太抱着那个男婴匆匆走进来。

  卞太太说:「张古,拜托,我婆婆心脏病犯了,在抢救,我得到医院看护她。

  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卞太太:「她们都到城里去了。急死人!」

  卞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来。」

  张古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把孩子放下,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拿来一只奶瓶和一袋奶粉。

  张古能说什么?

  说自己害怕这个孩子?

  人家收养这个男婴本来就是出于一颗善心,这男婴跟卞太太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张古收留一夜都不行?

  再说,老人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都不帮?

  还有,人家是女人,丈夫不在家,遇到困难,你一个小伙子袖手旁观?

  从哪个角度讲,张古都没法推脱。

  所以尽管他的内心很害怕,可他还是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说:「谢谢谢谢了!」

  然后,她匆匆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那个男婴。

  很静。用一句老话形容就是: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男婴坐在张古的床上。

  张古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张古。

  他俩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

  那男婴的眼神很奇怪,他像眼科大夫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张
古在那一刻肯定了:他的眼神确实不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张古打个激灵,避开男婴的目光。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怎么说。

  有两种说话方式。

  一种方式是他像对婴儿那样柔柔地说:「叉,乖乖,在叔叔这里不要闹,让
叔叔抱着你……」

  这种语气他觉得说不出口,因为他明明感到对方不是婴儿,他明明感到他的
婴儿表皮里包藏着另一个人,包藏着一个险恶的成年人。

  在只有他和张古的情况下,男婴的眼神似乎也不掩饰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在眼神里已经意会神通!

  另一种方式是——他干脆揭开面纱,直接和他谈判:「我知道你不是婴儿,
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只想问你,你要干什么!」

  但是,他的面前坐的毕竟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婴儿,他这样板着面孔对他
说这样尖锐的话,他自己都承受不住那压力……

  张古终于慢慢走到抽屉前,拿出一个口琴,递给叉,小声说:「叉,玩这个
吧。」

  他最后还是采用了对婴儿说话的语气。

  其实这也证明了,不管他多么肯定自己的感觉,最终他对这个婴儿真实性的
信任还是大于他的怀疑。

  叉终于不再看张古的左瞳孔。

  他接过口琴,摆弄一阵,并不会吹。

  张古拿过来,吹了几下,又给他。

  他学着吹,吹得乱七八糟。

  这时候张古觉得他又像一个婴儿了。

  过了一阵,张古在房间一角给叉支了一张钢丝床。

  他不想和他睡一起。

  然后,张古试探着给他脱衣服,说:「叉,太晚了,睡觉吧。」

  他看了看张古,把口琴放下了。

  可能是在两个妈妈家训练出来了,他很听话,让张古脱了衣服,躺进了被窝。

  睡前,张古在他的床下摆放了一些软垫,防止他半夜掉下来。

  张古关了灯。

  外面,那只狗又在门外叫起来,「汪!汪!汪!」

  张古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张古一次都没有见过它。只是每天它都到张古的
门外叫。

  他和他在同一间屋子里。

  恐惧和黑暗一起向张古涌上来,把他淹没了。

  他屏住呼吸,严密关注着男婴的动静。

  他无声无息,像一个哑谜。

  张古全神贯注。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狗停止了叫。屋里更安静。

  张古十分疲惫,困意一阵阵袭来,他要合眼了。

  突然,他在黑暗中听见那个男婴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

  这莫名其妙的儿语让张古十分恐惧。

  他的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可是,那个男婴很快又没动静了。但是也没有鼾声,一片死寂。

  张古又开始屏住呼吸,聆听他的举动。

  过了很久,张古实在挺不住了,又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听见那个男婴又开始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这次音节多了些,
有点像念经。

  张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惧占据。

  假如他在梦中说出话……

  想到这里,张古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动不敢动,继续听。

  过了一阵,男婴又没声了。

  张古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后半夜了。

  他特别特别困,他的注意力刚一放松,他的眼皮就粘粘地沾在一起,一下就
滑进了梦乡……

  他这时又感到那个男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是他已经滑到梦乡的湖底,再
没有漂浮上来……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个男婴慢慢坐起来。

  他的心开始狂跳,惊慌地问:叉,你干什么?——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来。

  他就只好缩在被窝里,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

  他以为叉一定会走过来。可是没有。

  叉摸起他的随身听,在黑暗中摆弄着。

  叉突然哭起来。

  他的声音特别难听,像野猫在叫。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张古害怕到了极点。他想悄悄跳下床,逃出去,可是身体却像被麻醉了一样,
不接受大脑支配,一点也动不了……

  早上,张古醒来时,叉已经醒了,他躺在被窝里,手里拿着那个口琴在玩,
嘴里嘀咕着各种音节。

  卞太太来了。她的眼睛很红,一看就是没睡觉。

  「他哭了吗?」她进门就问。

  「挺乖的。」张古说。

  卞太太:「真是麻烦你了」。

  张古:「哪的话。」

  卞太太一边和张古讲医院的事情,一边麻利地给叉穿好了衣服。

  她抱着他走出门的时候,张古发现那个男婴回头看了他的随身听一眼。

  他们走后,张古准备上班去了。

  他洗漱完毕,吃了早点,骑车出门。

  今天他听的是周德东的歌。

  听过了一首《善良是一种罪》,又听过了一首《自传》,周德东接下来开始
唱: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会长寿……

  突然周德东的歌声变成了一阵古怪的凄厉的婴儿哭声!

  「呜哇!——呜哇!——」

  张古吓了一跳!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这盘盒带是他6个月前在小镇音像店买的,他听过无数
遍,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昨天白天他还从头至尾听过一遍,并没有这个声音。

  那么,是谁录上的?

  只有一个可能:昨夜,那个男婴在他睡熟之后,用随身听录下自己恐怖的哭
声……

  难道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又一想,哭声这么刺耳,自己不可能不被惊醒啊!

  那个男婴拿着随身听悄悄去屋外了?

  想到这里,张古不寒而栗。

  他到了单位,一天都心不在焉,镇长问他几件事他都答非所问。

  他一直在想着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不弄明白,他会一直不安。

  终于,他决定对卞太太说明此事。

  晚上,他下了班,看见卞太太正在院子里和那个男婴玩秋千。

  他说:「嫂子,你来,我和你说件事。」

  他观察那个男婴的眼神,一点都没什么,他玩得很专注,很开心。

  卞太太就过来了。

  张古本来想把他对那个孩子的怀疑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咽回去。

  他只是把随身听的事说了一遍,声音很低。

  卞太太听后不解地问:「有这样的事吗?你怀疑……」

  张古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是不是那个孩子昨夜哭了,胡乱按了我的
录音机,把哭声录进了盒带里……」

  「我们大家都没听见这个孩子哭过一次,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呢!根本不
可能是他的哭声,一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卞太太说得很坚定。

  她又补充道:「一个1岁的孩子,半夜哭的时候,胡乱抓起了录音机,胡乱
按下了录音键……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古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可能就是我自己弄错了。」

  这时他的眼光越过卞太太的肩头看了那个男婴一眼,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
那眼神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婴儿哭声一直没有找到解释。

  张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声音清洗掉了。有十几分种,占用了两首歌的空间。

  没事了。

  张古正常上班下班,日子无波无折。

  但是他的心里生出了阴影,那阴影像乌云一样低低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很
压抑,怎么也挥不去。

  最后,张古把那恐怖的声音归罪于他朋友的恶作剧。

  他必须调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否则怎么办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会欺骗自己。一生中,我们欺骗自己不知多少次,因
此我们失掉了很多探寻真理的机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古几乎忘掉了那件古怪的事。

  我们的经常会忘掉一些事情,因此我们活得很幸福。但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

  在张古完全忘掉那件事的时候,一次他上班去,刚出家门,戴上随身听,猛
然听见一个婴儿古怪的刺耳的笑声。他万分惊恐,猛地把随身听摘下摔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朝卞太太家看去,那个孩子正在窗子里看着他……

  张古再一次断定: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20 10:59 编辑 ]

TOP

  5,诡怪老太太

  张古觉得小镇正笼罩在一种不祥中。

  他觉得自己时时处于某种危险里。

  他要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下定了决心。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于推理性,充满想象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从外
地人到了绝伦帝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亲戚,是他的侄女,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3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眼镜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
节他都来做买卖,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这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

  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
烟斗!

  他在八小时之外搞调查的时候就换上这身装束。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

  这还不算,走路的时候,他还总是要竖起衣领挡住脸面,总是用鸭舌帽和墨
镜严严地遮住眼睛。

  当张古以这个神秘的新形象在偏僻的角落匆匆走过,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快
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她骑着摩托车。

  ——真泄气。

  小镇太小了,互相太熟悉。

  张古尴尬地说:「我,我……」

  刘亚丽终于没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车已经开远了。

  后来,张古注意到最近小镇发生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事件:小镇出现了一个
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60多岁了,脸上皱纹很深,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收第一次废品是铁柱家,一些旧报纸和几个空酒瓶。

  她掏钱,皱巴巴的小毛票。

  铁柱的母亲说:「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

  「废品,能值几个钱,你不来,我们自己也得扔掉。」

  「谢谢了。」

  对于小镇人说,她是外来人,不容易,都同情她。

  后来,大家有了旧纸、废铁、破鞋、绳头什么的,就装在塑料袋里,摆在门
口,等她拿走,到供销合作社换点钱。

  没有人要她钱。

  张古悄悄跟踪过这个老太太,他发觉她总好像心事重重,收废品三心二意。

  这天,张古又一次跟踪在老太太的身后。

  她推着垃圾车,吱吱呀呀。

  她走过一家又一家,拾起一个又一个废品袋。

  她慢悠悠地喊着:「收破烂喽。」

  一个孩子跑出来,送来两个酒瓶。

  老太太给了孩子几张小毛票,孩子乐颠颠地装进口袋,跑开了。这是孩子的
惟一正当收入,他们要用这些钱偷偷买爸爸妈妈不许买的东西。

  然后她继续走。

  到了17排房,她绕开了。

  张古忽然想到,这个老太太从没有到17排房来收过废品。为什么???

  张古一下就联想到那个男婴。

  她与那个男婴有关系!

  张古突然有一种冲动:叫住这个她,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她毕竟是成年人,
有什么话都可以谈,当面锣对面鼓。而那个男婴,简直把张古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张古:「喂!请你站住!」

  那个老太太就慢慢地站住了。

  张古第一次和她这么近,他第一次看她清清楚楚。

  张古发现,不知是脸盘,还是神态,这个老太太竟好像和那个男婴有点相似。

  她愣愣地看着张古。

  张古开门见山:「你听说过17排房收养的那个男婴吗?」

  老太太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她说:「什么男婴?我不知道。」

  然后,她转身推着垃圾车走了。

  走出几步,她突然又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古一下有点慌乱:「我……」

  老太太:「你收废品吗?」

  张古:「我不收。」

  老太太返回来,一步步走近他:「那你卖废品吗?」

  张古有点结巴了:「没,我没有。」

  老太太轻轻地说:「你有的。」她指了指垃圾车,上面有一堆乱蓬蓬的头发,
人的头发,在发廊收来的,裹着厚厚的尘土。她说:「你看,我还收头发呢。」

  张古确实好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头发特别长。

  他讪讪地说:「我没事卖什么头发呀……」

  老太太说:「不卖?不卖就算了。」

  她叹口气,然后又走了。

  一阵风吹过,他的长发飘动起来。他感到天灵盖发冷。

  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远。

  他在回想,她到底哪里长得和那个男婴相似。

  他在品味她的表情,以及刚才她说的所有话。

  那天夜里,张古做噩梦了。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他头顶转悠。

  他惊恐地坐起来:「谁!」

  原来是那个老太太,她小声说:「嘘——别说话,是我。」

  他说:「你来干什么?」

  她说:「我来收你的头发呀。」

  他看见她的手里果然拿着一把剪刀,闪闪发光。

  他说:「你滚开!」

  她拿出一叠一叠脏兮兮的小毛票:「我把这些钱都给你。」

  她的老眼竟然炯炯发光,上下打量他,流着涎水说:「你的身上有很多值钱
的东西,浑身都是宝哇。」

  她神秘地说:「我除了收头发,还收指甲,还收眼珠,还收……」她朝窗外
看看,更加压低声音:「我还收心肝肺。」

  他已经吓得抖成一团:「你去屠宰厂吧,我不卖!」

  她说:「猪鬃哪有你的头发好呀?」

  他开始求饶了:「你放过我吧……」

  她耐心地说:「你不懂道理吗?秋天到了我就要割你的麦子,指甲长了我就
要剪你的指甲……」

  他惊慌地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她轻轻掀开被子,说:「还有一句呢——阳寿没了我就要索你的命。」

  然后,她轻轻按住他的脑袋,开始剪。

  他一点都动不了。

  「嚓嚓——」他的头发没了。

  「嚓嚓——」他的眉毛没了。

  「嚓嚓——」他的两只耳朵掉了。

  「嚓嚓——」他的鼻子掉了。

  「嚓嚓——」他的两只眼珠掉了。

  「嚓嚓——」他的心肝肺都掉了。

  他只剩下喉咙了,他竭尽全力地喊了一声:「救命啊!——」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20 11:00 编辑 ]

TOP

  6,永远的婴儿

  次日下班后,张古去找冯鲸,他问他:「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出现了吗?」

  冯鲸问:「怎么了?」

  张古说:「我觉得她可疑。」

  张古对冯鲸描述过那个男婴的。

  冯鲸说:「你别疑神疑鬼的。我们都进入恋爱阶段了!」

  张古:「见过面?」

  冯鲸:「没有。」

  张古:「真可笑。」

  冯鲸:「你太老套了。」

  张古:「别斗嘴了,我想知道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是怎么跟你聊天的。」

  冯鲸说:「我们每个周二晚上碰头,12点,约好的。我们聊天的地点叫—
—『三两个人』。」

  每个周二?

  张古从冯鲸那里回来,看见了镇长。

  镇长从卞太太家里走出来,卞太太在后面送他出门。

  张古:「镇长。」

  镇长:「小张啊,你去哪里了?」

  张古:「我去一个朋友家了。」

  镇长:「是和女孩子约会去了吧!」

  张古:「你不帮我介绍,我上哪里找去呀。镇长,到我家坐坐吧。」

  镇长:「不去了,我还有事情。」

  卞太太对张古说:「镇长听说我们收养了一个孤儿,特意来看望。」

  镇长回头对卞太太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镇政府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卞太太:「没什么困难。多一张嘴而已。」

  镇长:「另外,别忘了通过正规手续给这个小孩报个户口。」

  卞太太:「这几天我就去。」

  镇长走了。

  他是一个好镇长,办大事有魄力,对小事很细心。绝伦帝小镇的人都很佩服
他。

  镇长走后,张古问:「嫂子,我问你一件事——夜里你在家吗?」

  卞太太有点疑惑,笑了:「怎么了?」

  张古意识到这句话有点误会——卞太太老公不在家,自己又是单身小伙子,
他马上补充:「我是问,以前的每个周二,夜里你都在不在?」

  卞太太说:「经常不在。」

  张古的心猛地跳起来。

  张古:「你……」

  卞太太有点不好意思:「玩麻将。」

  张古:「为什么非得是周二呢?」

  卞太太:「有时候周四也玩。李麻媳妇,司马媳妇,还有我,三缺一。另一
个牌友是9排的那个话务员,她周三和周五白天休假,因此我们就在周二或者周
四晚上玩,我们一玩就玩通宵的。」

  张古:「那叉呢?」

  卞太太:「我把他哄睡才走。」

  张古:「噢,是这样。」

  卞太太:「张古,你怎么最近显得这么神秘?连装束都变了。」

  张古笑了笑。

  卞太太:「没事了?」

  张古:「没事了。」

  卞太太走之后,张古的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真的是他?

  巨大的恐怖又朝张古逼近了一步。

  但是,卞太太的话并不能百分之百证明「永远的婴儿」就是那个男婴。

  如果卞太太固定每个周二不在家,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肯定张古的猜疑了。可
是,她每周有两个晚上不在家,叉为什么周四不与「三减一等于几」聊呢?

  难道「永远的婴儿」每个周二和「三减一等于几」聊天真的是一个巧合?

  这让张古这个业余侦探不太好判断。

  到了星期二的12点,张古准时进入「三两个人」聊天室,他要在屏幕上看
一看那个「永远的婴儿」说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他在网上转了几个小时,就是不见那个「永远的婴儿」出
现。

  张古气得差点把电脑砸了。

  天亮了,张古给冯鲸打电话:「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没出现?」

  冯鲸:「我也不知道。可能她不在家。」

  张古很沮丧:「下次,你再遇见她,把你们聊的内容给我留个记录。」

  下个周二,冯鲸就和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会面了。

  三减一等于几:你好!上周二你去哪了?

  永远的婴儿:考试,临阵磨枪。抱歉,让你空等了一晚上。

  三减一等于几:只要你不让我等你一千零一夜。

  永远的婴儿: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三减一等于几:考试过关了?

  永远的婴儿:我老爸是当权者,走旁门。

  三减一等于几:有一天我是不是要见他?

  永远的婴儿:私奔的话就免了这个环节。

  三减一等于几:我想先见见你。

  永远的婴儿:还信不过我的性别呀?

  三减一等于几:一万分地相信。每次你出现,我的机器都有香气。

  永远的婴儿:妈妈说,我的眉毛很漂亮。

  三减一等于几:外貌和灵魂有什么联系吗?

  永远的婴儿:丑人内心肯定险恶。

  三减一等于几:我不苟同你。

  永远的婴儿:你会上当的。

  三减一等于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永远的婴儿:我喜欢婴儿呀。

  三减一等于几:充满母爱?

  永远的婴儿:你不喜欢吗?

  三减一等于几:我可能只喜欢自己的孩子。

  永远的婴儿:你母亲就是你前世的婴孩。你的婴孩就是你来生的母亲。

  三减一等于几:真让人感动!

  永远的婴儿:这跟轮回不是一回事。

  都是类似的对话。

  换了别人早灰心了。但是张古没有松懈,他字斟句酌,一直往后看。最后他

               们说——

  三减一等于几:这个聊天室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永远的婴儿:这个世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三减一等于几:我喜欢这样的宁静。

  永远的婴儿:有点冷。

  三减一等于几:你是寂寞。

  永远的婴儿:离开吧。

  三减一等于几:再聊一会儿呗。

  永远的婴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

  三减一等于几:没有的事啊!

  永远的婴儿:再见。……

  从这些对话里看不出什么来。

  难道这个「永远的婴儿」真是一个上网女孩?网上比这更奇怪的名字多如牛
毛。

  只是她最后说的那句「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让张古感到骇异。

[ 本帖最后由 逍遥 于 2011-1-20 11:03 编辑 ]

TOP

7.井

    司马太太的丈夫是个军人,驻地在草原上。那地方很远,好像叫什么红格尔。

    他现在还不能带家属,只有两地分居。

    他一年探一次家。

    迢迢出生以后,只见过爸爸一面。

    迢迢出生时才3 斤重,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她厌食,经常生病。

    司马太太带她到医院看过很多次,没一点实质性的病,就是体质弱。

    全家人把迢迢当成掌上明珠,特别娇惯,她要什么给什么。

    全家人包括迢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司马太太把那个男婴抱回家了。

    没想到,迢迢见了那男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闹一边朝妈妈身后躲,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已经会说一点点话,她指着那个男婴惊骇地说:“妈妈妈妈妈妈,打!打!”
……

    那天,迢迢一直哭个不停,一直躲避那个男婴。

    司马太太急坏了,她弄不明白,迢迢怎么见了那个男婴就像受到了巨大惊吓
似的?

    过了几天,迢迢似乎好了点,不再哭闹了,但是她还是不跟那个男婴玩。

    又过了几天,迢迢勉强跟那个男婴在一起玩了,但是她似乎对他很排斥,什
么玩具都不给他玩。为了抢夺一个布娃娃,他俩打起来。

    司马太太吓得急忙过来把男婴抱到一旁。

    布娃娃到底落在了男婴的手里。

    迢迢哇哇大哭。

    她指着男婴还是说:“妈妈妈妈妈妈,打,打!”

    司马太太又拿来一个布老虎,给迢迢:“迢迢乖,玩这个。”

    迢迢哭得更厉害了,指着那个男婴:“打!打!”

    司马太太没办法,就过来对男婴说:“妹妹哭了,你把这个布娃娃给她,听
话。”

    男婴不说话,把布娃娃扔在了地上。

    司马太太捡起来,吹了吹灰土,给了迢迢。

    迢迢委屈地拿起布娃娃,一个人玩去了。

    司马太太把男婴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一个动画片:“看电视,看动
画片,可好看了。”

    迢迢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啪”地闭了电视。然后她排斥地看着男婴。

    她这几天刚刚学会开关电视机。

    男婴指着迢迢,嘴里“呜呜咿咿”地说什么,好像在告状。

    司马太太又打开电视:“迢迢,你这样是不讲道理。”

    迢迢又一次闭了电视。

    司马太太叹口气,只好强行把迢迢抱到卧室去。

    司马太太回来刚要打开电视机,就传来迢迢惊天动地的哭声。

    没办法,司马太太说:“叉,咱不看了。”

    男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晚上司马太太把迢迢放在自己的一边,把男婴放在自己的另一边。

    迢迢还在吃奶。

    她扒开*** 内衣,小嘴裹住*** 一只奶头。

    男婴在老老实实地看。

    司马太太的心中有一点难过,就问:“叉,你吃吗?”

    男婴还在看。

    司马太太用一只胳膊把他抱起来,让他吃另一个奶头。

    迢迢大哭,排斥地奋力地推男婴。

    推不走,迢迢就狠狠挠了他一下。

    眼看着男婴的脸上有了几条指甲印,司马太太吓得赶快把他推开了。

    男婴仍然没有哭,他愣愣地看迢迢。

    司马太太对迢迢说:“你怎么能欺负人呢?坏孩子!”

    迢迢哭得更委屈了。

    司马太太只好抱住她:“好了,别哭了,妈妈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迢迢还在哭。

    司马太太说:“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迢迢想了想,止住了哭,抽抽搭搭地说:“我要吃糖!”

    不管怎么娇惯,平时司马太太从不给迢迢吃糖,她天生气管就不好,总咳嗽。

    司马太太严肃地摆摆手:“就是不能吃糖,牙会黑的。”

    司马太太:“好吧,妈妈去拿。”

    她下床拿了一颗糖,剥开,递给迢迢。

    迢迢吃了糖,好像心满意足了。

    迢迢又看见了男婴:“不要!不要!”

    司马太太说:“好,不要他。”

    把灯一关,说:“那个小孩走了!”

    迢迢没有怀疑,幸福地抱住了妈妈。

    睡到半夜,起风了,吹得窗户“啪啦啪啦”响。

    迢迢又哭闹起来,把司马太太惊醒了,抱起她轻轻地悠,哼着摇篮曲,可是
怎么都哄不好,迢迢好像特别害怕,嘴里不停地说:“妈妈妈妈,打!打!……”

    房子里漆黑。司马太太有点瘮。

    司马太太想,迢迢这样霸道,不容人,长大怎么办?

    可是,司马太太又不知道怎么教育她。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迢迢终于就和男婴玩到一起了。

    司马太太在织一件毛衣,抬头看窗外,迢迢正和男婴一起追气球。

    那是一只绿色的气球。

    迢迢和男婴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那幅孩童嬉戏图很鲜艳。

    迢迢在咯咯笑,男婴也在咯咯笑。

    司马太太感到生活很美好。

    她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吓得大惊失色!

    那只绿色的气球飘到了院子外的井边!

    那井是17排的公共汲水点。

    迢迢和男婴在井边玩气球,迢迢离井只有一尺远,一转身就会掉下去!

    而男婴正趴在井边朝井里观望。

    司马太太想喊又不敢喊,她不敢惊动他们。

    她立即屏着呼吸向两个孩子走去。

    她的腿很软,在不停地抖。

    她悄悄来到他们身边,用一条胳膊猛地把男婴抱起来,又用另一条胳膊抱起
迢迢。

    回到屋里,司马太太把两个孩子狠狠训斥了一番。

    迢迢又大哭。

    男婴吓得缩到屋角,老老实实地看着司马太太。

    自从这次以后,迢迢和男婴再也不敢去井边了。

    司马太太的家没有电脑。小镇有电脑的人家极少。

    张古觉得,这下终于可以弄清楚“永远的婴儿”到底是谁了。

    他打电话问冯鲸:“最近,那个‘永远的婴儿’还在网上和你碰头吗?”

    冯鲸:“没有啊。”

    张古:“这就对了。”

    冯鲸:“为什么?她说她又要考试。”

    张古:“那是骗你。‘永远的婴儿’最近到司马太太家了,司马太太家没有
电脑!”

    冯鲸:“真吓人!”

    张古:“不信走着瞧,你的美眉最近不会有消息。”

    可是过了几天,冯鲸给张古打电话来,笑着说:“你别乱猜疑了。她昨天又
出现了,我们聊了几个小时呢!”

    张古动摇了: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如果“永远的婴儿”真的是那个男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周二的夜里,
等司马太太和卞太太都去打麻将的时候,悄悄潜入卞太太的家,进入一个另类的
世界和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碰头。

    小镇很安宁,夜不闭户是经常的事。

    张古想象——在这个人声鼎沸、阳光普照的人世间,阴暗潮湿冰冷的男婴很
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在网上才能开口讲话。

    只有在互连网上,在那个隐形的虚拟世界里,他才敢撕破婴儿的表皮。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三减一等于几”一个人和他聊天。

    他发疯地寻找他。

    有一段时间,男婴没有在网上和“三减一等于几”聊天,就像吸血鬼一直没
有喝到血一样,他脸色纸白,奄奄一息。

    男婴最后就趁卞太太不在,像贼一样溜进去……

    张古觉得这种猜测如果成立,那么就说明这个男婴还曾经潜入过自己的家,
随身听里那个婴儿古怪的笑声就是佐证。

    张古走到房间外,深深吸了一口阳光。

    阳光暖洋洋,让人心里很踏实。

    这一刻,张古突然对自己的一切想象又表示怀疑了。

    他的一切不祥的预感仅仅是预感。

    到目前为止,小镇很太平,没出什么事。没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没有地震,
没有瘟疫,没有谁疯掉……

    只是自己的随身听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声音,那算什么事呢?

    鬼知道周德东的盒带出了什么问题!

    谁知道是不是冯鲸搞的鬼?

    这个鬼东西不是还用“三减一等于几”吓过自己吗?

    这时,司马太太抱着那个男婴溜达过来。天特别的蓝。

    她跟张古打招呼:“没上班呀?”

    张古:“休假。”

    她站到张古跟前,放下那个男婴。地上有几只鸡雏在觅食。那个男婴兴奋地
挥动小手,“呜咿呜咿”地叫。但是,他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那些鸡雏一步,只
是做出打的样子向那些小生灵示威。

    司马太太喜滋滋地看着他,说:“这孩子很聪明,刚来的时候根本不会玩积
木,现在他都能摞很高了。”

    司马太太情不自禁地讲起叉的一些充满童趣的小故事,她觉得十分好玩,有
时候讲着讲着自己就笑起来。

    张古不觉得有多么好玩,不过,这时候他感觉到叉真的是一个婴儿。

    迢迢对男婴的排斥一直没有根除。

    她经常为抢夺一个玩具汽车,或者开关电视机,把男婴挠出血。

    可是,他从来没有打过迢迢。

    他的个头比迢迢高一点,他的力气也比迢迢大一点,但是他从来不动手。迢
迢挠他,他就朝后缩。

    大家都夸男婴好。

    迢迢受惊吓一直没有平服,夜里她还是没完没了地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妈妈妈妈,打!打!”

    司马太太当笑话讲过迢迢对男婴的排斥。

    孩子的事情,没有人太注意。

    只有张古感到惊怵。

    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可怕的假想:小镇上并不是只有一个男婴,而是有
两个,明处有一个,暗处还有一个!或者是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迢迢一定是看见男婴身后挡着的那个了,或者她一定是看见男婴里面包藏的
那个了!

    张古为这假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天司马太太想到连类家的服装店去。

    她上次和李麻太太到城里去,买回了一块布料,葱绿色,很嫩,她一直想缝
一条连衣裙。

    老公最近几天要探家,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喂饱了两个孩子,司马太太给他们在床上摆了一堆玩具,让他们玩。

    她拿出那块布料出去了。

    连类的服装店只有一百米远,她把布料送过去,量量尺寸,用不了十分钟。

    她进了连类的服装店。

    连类把她的家隔成两个房间,外面做服装店。通过一个门进去,就是连类的
生活空间。

    司马太太进了服装店,发现连类没有在。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连类!”

    没有人。

    她又喊了一声:“连类!你在吗?”

    这次她听见连类在里面说:“是司马太太吗?你等一下。”

    司马太太好像觉得里面还有一个人。

    大约5 分钟,连类才走出来。

    司马太太很奇怪: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连类好像有点不自然。

    司马太太:“连类,我来做一条连衣裙。”

    连类掩饰着:“这布料真漂亮,挺贵吧?”

    司马太太:“很便宜。”

    连类四处翻软尺。

    终于找到了。

    连类一边量尺寸,司马太太一边说了自己对这条连衣裙的设想。

    然后,司马太太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宁静,和平时一样。悲剧没有任何征兆。

    她走进屋子,看见男婴还在床上玩玩具。

    他使劲地揪扯着一只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来。

    迢迢不见了。

    当时司马太太就有点发憷。

    她急步到各个房间都看了看,没有!

    她傻了:“迢迢!——迢迢!——”

    没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里,院子里空空荡荡。

    “迢迢!——迢迢!——”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

    她几乎在那一刻断定了心爱的女儿就在那里面。

    她的腿剧烈地抖动起来,费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

    她来到井边,朝里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红色衣的服。那是女儿!她好像是
头朝下掉下去的。

    司马太太一下就瘫倒在地:“救命啊!!!——”

    李麻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邻居们很快都跑过来了。

    李麻系着绳子迅速下井了。

    他把可怜的迢迢抱上来。

    迢迢的肚子不大,她没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呛死的,她的鼻孔渗出少许的血。
她额头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去磕的。

    司马太太见了孩子,当场昏过去。

    孩子已经死了。

    司马太太醒来之后,号啕大哭。

    迢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了,哭成一团,肝肠寸断。那情景极其凄惨。

    迢迢的尸体就躺在她自己的小床上。

    邻居们都来了,他们静默而立。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那个男婴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老老实实地缩
在床角,胆怯地看着这一切。

    张古也在场,他在痛苦地思索:这男婴他妈到底有几个?

    出事了,司马太太家没有人照顾男婴,就把他提前送到了李麻家。

    给迢迢爸爸的电报发过去了。他很快飞回来。

    可怜的人,他只和女儿见过一面。

    他椎心泣血,一言不发,默默地处理后事。

    迢迢的骨灰撒在那个井里,把井填了,井成了迢迢的坟墓。

    司马一家不可能饮用溺死女儿的水。

    17排房不可能饮用溺死可爱的迢迢的水。

    又凿了一眼井。

    迢迢爸爸破例在家多呆了一些日子,陪太太。

    司马太太从早哭到晚。

TOP

8.鬼没

    大家都认为司马家的事属于天灾人祸。

    没有人警惕。

    除了张古。

    张古除了戴着鸭舌帽,墨镜,叼着烟斗,还拄了一个文明棍。

    他不能断定一切都是那个男婴干的,他不能断定那个男婴到底是什么,他不
能断定17排房到底有几个男婴,但是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来自那个男婴的一股
丧气。那丧气弥漫在小镇上空。

    这天,张古看完电影回家,在月色中,在溺死迢迢的井的原址上,看见有一
团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动,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张古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是迢迢的不散冤魂?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隐隐约约好像是他!

    他!!!

    他好像也看着张古。

    过了一会儿,他跑到栅栏前,灵巧地越过去,不见了。

    他跑得特别快,十分地敏捷。

    是他吗?

    张古快步跑到李麻家的窗前,看见那个男婴正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玩积木。

    他确实已经摆得很高了,而且像一个奇形怪状的房子。

    张古悄悄退回来。

    张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是不是李麻家的
大狸猫?是不是野地里窜来的狐狸?

    如果他看见的真是男婴,是哪一个?

    张古和警察铁柱是同学。

    他决定和铁柱谈一谈,以私下的方式,向他谈谈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铁柱家。

    铁柱家挺穷的。

    张古自己带去了一盒好茶。

    竹筒倒豆子,他都对铁柱讲了,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自己心里猜想的一切。

    铁柱:“那个孩子?不可能!”

    张古:“我觉得就是他。”

    铁柱:“你是说他是鬼?”

    张古:“即使他真是鬼我都不会这样恐慌。活见鬼,那还算我开眼了——最
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铁柱:“我看你是恐怖片看多了,精神受了刺激!”

    张古:“还有一种可能,我想过很多次了——这个男婴是正常的,还有一个
我们无法看见的另一个男婴……”

    张古说到这里,铁柱已经有些害怕了:“别说这个事了,换了频道吧,别吓
我夜里不敢撒尿。”

    不管张古怎么说,铁柱就是不信。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镇政府大院里的事。

    10点多钟张古离开了铁柱家。

    张古出了门,就被土坷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间,看见对
面一个黑影,那黑影明显想躲避,却没有来得及。

    他站稳了,他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烂的那个老太太。

    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铁柱家房子的阴影中,不只要干什么。

    她和张古两个人愣愣地对视了片刻,终于,她低下头去,匆匆地先离开了。

    张古暗暗地想:这个老太太在跟踪我吗?

    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要收我的头发?

    这天,张古在办公室里给冯鲸打电话:“最近那个‘永远的婴儿’和你接头
了吗?”

    冯鲸:“上个周二我们聊了很久。”

    张古:“你这家伙,怎么不告诉我?”

    冯鲸:“我觉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张古:“为什么?”

    冯鲸:“你看看你,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怀疑这怀
疑那,你想当侦探都快疯了。醒醒吧兄弟!”

    张古:“是你们该醒醒了。”

    冯鲸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恐怖?”

    张古气囊囊地说:“自从你问我三减一等于几,我还真觉得你很可疑。”

    冯鲸:“你连这个问题都害怕,那你可怎么活下去呀?有人问你口袋里有多
少钱,你害怕吗?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你害怕吗?有人问你去北京怎么走,
你害怕吗?……”

    张古:“这些都跟你那个问题不一样。”

    冯鲸:“下次我保证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带问号。”

    张古:“你告诉我,‘永远的婴儿’又说什么了?”

    冯鲸:“我对她讲了这个男婴的事,刚刚开头她就不让我讲下去了。深更半
夜,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上网,害怕。”

    张古:“还有呢?”

    冯鲸:“我不想再对你说了。而且我们已经约定好,以后在网上聊天的时候
隐藏对话,任何人都别想偷看。”

    张古:“冯鲸,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见个面?”

    冯鲸:“她家住在江南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八千里路云和月,说来就来呀?”

    张古:“那你让她给你发一张照片总可以吧?”

    冯鲸:“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张照片蒙混过关还不容易?即使她过去对我说
她是莱温斯基都没什么问题。”

    放下电话之后,张古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刘亚丽。

    张古愣愣地看着她——她怎么不声不响?

    刘亚丽笑了一下:“什么‘永远的婴儿’?你说的怎么跟黑话似的?”

    张古:“一个网友。”

    刘亚丽引开话题:“镇长要下乡检查各个村的小学校,让我跟他去做一下记
录。你给安排一下车。”

    张古:“好吧。”

    刘亚丽转身走了。

    张古看着她的背影。他现在觉得很多人都可疑。

    张古在心中打定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李麻家,司马家,连类家,全都没有电脑。只有卞太太家有电脑。

    周二的晚上,张古在卞太太家的院子里埋藏起来。

    他要亲眼看见那个男婴怎么溜进卞太太家,怎么操作电脑……

    卞太太他们今夜照常打麻将。

    还是那四个人。

    司马太太的老公回部队了。司马太太还没有从悲伤中彻底解脱,打麻将是她
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圃,旁边有一个装水浇花的水缸,很大。

    张古就藏在水缸后面。

    男婴今夜一定会来。

    他要说话,即使是以一个虚假的形象说话。

    直觉告诉张古,那男婴不会放弃今夜。

    天很黑,风很大。花草瑟瑟。

    那只狗又叫起来,叫声好像很远。

    张古时不时回头看看溺死迢迢的那个地方,有点瘆. 他很爱迢迢,但他还是
怕。

    卞太太家的门一直没有动静。

    张古想象着,那个男婴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他灵敏地溜进卞太太家门,进
屋后,他没有开灯,而是麻利地打开电脑,拨号上网,进入聊天室,开始用手指
一行行说话。

    卞太太的房子里很黑。

    电脑屏幕的光射在男婴的脸上,十分苍白,很恐怖……

    男婴说:我的眉毛很漂亮……

    一个黑影从张古的眼前跳过去。

    张古吓得一哆嗦。

    那黑影发出声音:“喵——喵——”

    张古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风越来越大。

    那只狗好像永远不睡觉,它依然孤独地叫着,“汪!汪!汪!”

    张古想回家,回家把所有的窗子关严,睡觉。

    终于他还是咬咬牙挺下去了。

    他非要弄清真相不可。

    他裹紧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袭来,他几次都差点睡过去。

    每次他激灵一下醒过来,第一个反应都是回头看一眼溺死迢迢的地方,然后
再转回来看卞太太家有没有什么情况。

    直到天一点点亮了,那个狡猾的家伙并没有出现!

    张古再藏下去没有意义了。

    他在心里愤愤地骂起来,不知是骂那个男婴,还是骂自己。

    他哈欠连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进了门,张古想应该给冯鲸打电话证实一下——昨夜那个“永远的婴儿”没
有在网上出现。

    他睡眼惺忪地拨通了冯鲸家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张古:“是冯鲸吗?”

    冯鲸:“你捣什么乱?这么早打电话!”

    张古:“我直到现在还没睡呢!”

    冯鲸:“你干什么了?”

    张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冯鲸:“有收获吗?”

    张古:“他没去。‘永远的婴儿’没露头吧?”

    冯鲸:“怎么没露头!她和我几乎聊了一夜,我刚睡!”

    张古这下真的傻了。

    怎么回事呢?难道“永远的婴儿”真的和小镇发生的一切毫无关联?她真的
是一个来自南方美丽小城的女孩子?

    张古沮丧地放下电话,走进卧室。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他的电脑开着,很明显刚刚被人用过!

    他记得十分清楚,昨晚他离开家的时候,把电脑关掉了,还关闭了所有的电
源。

    可是现在他的电脑开着。

    而且电脑桌面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鱼,它游过来游过去,静谧得像一个梦。

    张古像斗败了的公鸡跌坐在床上。他的内心充满巨大惊恐。

    那个神秘的东西越来越临近了,越来越清晰了,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TOP

9.根除

    几个月过去了,那个男婴的个头似乎没有长。

    他还是不会说话。

    他还是不哭。有时候咯咯笑,但不多。

    李麻怀疑他是哑巴。

    但是李麻并没有放弃教他说话。

    “爸爸!”李麻说。

    叉傻乎乎地看着他:“呜咿。”

    “妈妈!”李麻又说。

    叉:“呜咿。”

    熊熊被逗得咯咯地乐,学他:“呜咿。”

    李麻和太太都是性欲很旺盛的人。

    他们几乎每天都做爱。

    他们专门为叉又制了一张小床,把和熊熊都放到另一个房子睡觉。

    李麻的朋友结婚,他要去喝喜酒。那个朋友离异,是第二次结婚。

    李麻太太知道李麻贪杯,他走时她特意嘱咐他:“李麻,你千万少喝酒啊。”
然后她贴在老公耳边说:“只要你不喝醉,今夜我好好伺候你!”

    天黑了,李麻还没回来。

    李麻太太知道,他回来还早呢。他每次出去喝酒都是这样。

    今天周四,又可以凑齐人手打麻将了。

    李麻太太把熊熊和叉哄睡,她就出去了。

    几个女人在卞太太家玩。

    大约快半夜的时候,李麻太太有点不安了。李麻能不能醉倒在半路上?

    举行婚礼的这个人是李麻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会烂醉如泥的。

    李麻长这么大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两瓶白酒!

    他第一次在酒后这么强烈地想老婆。

    他是被新郎搀扶出来的。他当时心里还清楚,死活不让新郎送,自己踉踉跄
跄回家了。

    李麻不管喝多少酒,他都能走回家,特别神。

    而今天,他走不了了,他是爬回来的。

    进了门,他爬到沙发床上,昏睡过去,鼾声如雷,用棍子都打不起来了。

    李麻太太越来越担心。终于,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惨叫。

    好像是李麻的声音!

    她说:“我回家看看,好像有动静,你们等我一下啊。”

    然后,她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家里跑去。

    果然,她听见了李麻痛苦的叫声。

    她冲进房子,打开灯,看见老公双手捂着裤裆,嗷嗷地叫。他的双手间流着
红红的血。

    李麻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像要死了似的。

    李麻太太惊慌失措:“怎么了?你怎么了?”

    掰开李麻的手,她看见老公裤子上的拉链开着,他的阳具血淋淋的,被割掉
了一半。

    李麻太太急忙跑出去,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邻居们很快都起来了,跑进李麻家。

    张古反应最为敏捷,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已经打电话叫来了小镇惟一
的一辆出租车——大尾巴吉普,把李麻的两部分都抬到车上,向小镇医院冲去。

    急诊!

    值班医生为李麻做了必要的处置,由于设备和技术问题,他们让家属立即把
李麻送到县医院去。

    大尾巴吉普连夜把李麻送往县医院。

    李麻太太跟去了。

    小镇几乎都醒了。

    铁柱及时赶来。

    他在现场严密地勘察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他怀疑凶器是李麻自己的那把
削骨如泥的杀猪刀。可是这个怀疑被否定了,因为那把杀猪刀正正当当摆放在他
家的天花板里,那是怕熊熊够到。铁柱登梯子把那把杀猪刀取下来,干干净净,
没有一丝血迹。

    第二天,铁柱又询问了一些人,做了笔录。

    然后,他来到县医院,向李麻询问当时情况。

    李麻说:“我醉得几乎不醒人事。我感到好像下身被什么咬了一下,咬得特
别狠,当时也没出声,我迷迷糊糊爬起身,用手摸了摸,发现短了一截,还有血,
这时候才感到痛,叫出来。”

    铁柱:“你肯定你是在到家之后被割的?”

    李麻想了想:“差不多。”

    铁柱:“当时没发现什么人吗?”

    李麻:“没有。”

    总共就问出这么多。铁柱离开了。

    李麻在县医院住了很多天。

    他的阳具永远地没有了。

    两个孩子由司马太太照看。

    镇上人都在传说这件事。

    有人猜:李麻喝醉了,到哪里去调戏女人,被人家男人给割了。

    有人干脆猜测是他喝醉了自己割的。

    无论是谁割的,一个重要的物证都不可缺少——刀,可是,竟然一直都没有
找到那把刀。

    半个月后,李麻夫妻回来了。

    李麻的脸很苍白,走路弓着腰。

    李麻太太满脸憔悴,几乎一下老了10岁。

    李麻的男人阳刚之气似乎一下就泄光了。

    李麻太太追悔莫及。假如她没有打麻将,在家等他……

    她的几个牌友都来了。她们是女人,这种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们很愧
疚,假如那天晚上不拉李麻太太打麻将……

    那个正在度蜜月的新郎也领着新娘来了。他们满怀歉意。假如那天不让李麻
喝那么多酒……

    李麻很爽快:“这事儿谁都不怪,命中注定的。反正我有了儿子,没什么大
不了的!”

    这天,张古专门跑来和李麻聊天。

    张古:“李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当时的情况。”

    李麻:“当时就是那样的情况。我实在是喝醉了。”

    张古:“再想想……”

    李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怀疑是……被狗咬下来了。”

    张古觉得这倒有可能——李麻爬回来到了家门外,进厕所解了一个手,然后
根本就没有拉上拉链就摇摇晃晃进了屋。狗跟着味进来了,一口把那东西给咬下
来……

    但是,张古并不死心。那个男婴在哪里,哪里就出事,太怪了。

    张古:“想想,比如,你爬进家门的时候,身后有没有什么人影跟随?或者
有没有动静?你躺在沙发床上之后,感觉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李麻想了半天,说:“确实没有。……只是我在出事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孩子,围着我转来转去,让我抱他……”

    张古的心一下又悬起来了。

    张古有多次这样的经验:比如,一次白天他睡着了,耳边的收音机没有关,
那里面播放的内容就变成了他梦中的内容,但是多少有点变形。当时收音机里播
送农村小麦丰收,他就会梦见他来到金灿灿的麦地,农民很爽快,对他说,你拉
一车走吧……

    再比如,一次他睡着后,妈妈一直在他前面的沙发上织毛衣,偶尔还走到他
脑袋前取什么东西,他隐隐约约都看到了。他梦见妈妈一边织毛衣一边说:这是
我给你织的最后一件毛衣了,以后我想织都织不成了,眼睛跟不上喽……

    出事时,李麻偏巧梦见一个孩子,他在黑暗中围着李麻转来转去……

TOP

10. 谁都别想离开

    其实,不仅仅是张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的出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张古家一夜,他的录音机里就有了古怪的哭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司马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李麻家,李麻就莫名其妙地残废了。

    现在只剩下她家没有出事了。

    下一个就轮到她家了?

    这天早上卞太太给老公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她要他马上回来。

    她老公叫卞江海。

    卞江海说:“生意正紧,回不去。”

    卞太太说:“家里要出事了!”

    卞江海:“怎么了?”

    卞太太只好在电话里把17排房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卞江海沉思片刻:“你是说,那些事都是那个婴儿干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在那个婴儿的背后好像有一个
巨大的秘密!”

    卞江海:“我马上回去。”

    他真的马上回来了。

    他中午赶到家。

    两口子立即一起商量对策。

    最后,他们商定——搬家!

    他家挺有钱。

    卞江海说:“我要给你买镇上最好的房子。”

    卞太太说:“我要住楼。”

    卞江海:“有吗?”

    卞太太:“开粮店的霍三九刚刚盖了一栋,二层的,他家要搬到城里去,这
几天他正在卖呢。那小楼在镇南,离这里最远。”

    卞江海:“我们立即就去看房子。”

    下午,卞江海就领太太去看房子了。

    夫妻俩对那房子都很满意。

    只是价钱有点高。谈了谈,对方减了点,他们加了点,最后成交了。

    约定三天后交钱。

    卞江海和太太到银行打了招呼,说他们明天来要取多少多少钱。银行小,像
买楼这样的巨款,必须要提前准备的。

    买这个小楼花掉了卞家全部的存款,还不够,卞江海又跟生意上的朋友借了
一部分。

    但是他们很高兴,他们要离开这个可怕的17排房了!

    第二天下午卞江海和太太下午到银行把款取出来了。一提包人民币。

    明天就是交款日。

    他们刚回到家,李麻太太就抱着叉来了。

    叉在李麻太太身上专注地吃一根冰棍。

    李麻太太:“卞江海,你回来了!”

    卞江海一边把那装钱的提包放进床头柜里一边说:“在外面跑得太累了,回
来歇一歇。”

    李麻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赚钱还有够?”

    卞江海:“也没赚多少钱。”

    李麻太太把叉放到床上:“轮到你家了。”

    卞太太和老公对视一眼,然后都看那个婴儿。

    他还在吃冰棍。

    卞江海觉得这个孩子除了长得有点丑,很正常,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

    卞太太假装亲近地摸了摸他的脸蛋,对李麻太太说:“好了,这孩子你就放
心吧。”

    李麻太太就走了。

    卞江海试探地抱起了叉,逗他玩:“叉——叉——噜噜噜噜噜噜!”

    叉竟然被卞江海逗得笑起来。

    卞江海小声对太太说:“这孩子没什么。”

    太太看着叉,欲言又止。

    他们把叉放在沙发上,给他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夫妻俩在厨房做饭。

    卞太太:“你不要当那个孩子的面说什么。”

    老公:“他能听懂吗?”

    卞太太:“我总觉得他什么都能听懂。”

    老公:“咳,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今晚,我搂他睡。”

    卞太太:“别!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么,咱们小心点总不是坏事。你先
把他哄睡,然后把他放在里边那个屋。”

    卞江海色迷迷地说:“那我就搂你睡。”

    吃晚饭的时候,叉吃了很多,他很少吃肉,他专门吃青菜。

    他大口大口地吃,狼吞虎咽。

    卞太太一边吃饭一边冷冷地看着叉。

    晚上,是卞江海把叉哄睡的。

    卞江海平躺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唱着摇篮曲:小宝宝,真乖巧,静
静睡着了……

    然后他把叉放在里边那个屋的床上。

    卞太太觉得钱放在床头柜里不安全,又把它塞到沙发底下了。

    然后夫妻俩钻进被窝。

    夫妻俩都很累,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天亮以后,吃过早饭,卞江海要去交钱。

    他打开床头柜,没有钱。

    卞太太正不太情愿地喂叉吃饭,她说:“我移到沙发底下了。”

    卞江海弯腰看沙发底下,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说:“没有啊。”

    卞太太说:“不可能!”

    她快步来到沙发前,前后左右,哪里都没有!她傻了。

    卞江海:“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放在沙发下了?”

    卞太太带着哭腔了:“就是啊!”

    说完,她发疯地把沙发跟前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她一下跌坐在地上,
眼泪哗哗淌下来。

    卞江海也傻了。

    他们全部的积蓄,还有借的钱,都不见了。

    叉坐在饭桌前,静静看着他们。卞太太感觉他好像在说:你们走得了吗?

    卞太太双眼充满仇恨的怒火,她想朝他大吼一声:滚!——但是终于还是没
有吼出来。

    她怯。

    卞家被锁定在了17排房。

    别妄想离开这里。

    卞江海的心情也极其糟糕。

    那是他们的血汗钱哪。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情蹊跷。

    钱飞了?

    难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许他们离开17排房?

    是谁?这个叉?

    他不让他们离开想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婴好像感觉到这个家遭遇了倒霉的事情,他变得很乖,一声不响,总
是自己在角落里玩。

    自从丢了钱,卞太太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怨恨。她很少对他说话,偶尔叫他
吃饭或者叫他睡觉,也是粗声大气,态度极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观察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江海也开始排斥他了。

    他觉得他驯从的背后真好像藏着另一面。

    几天来,卞太太总是蒙着被子抽泣。

    几天来,她瘦了很多。

    卞江海就劝她:“别哭了,你能把钱哭回来吗?没用。”

    卞江海:“钱是人挣的。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很快。”

    卞江海:“老话说,破财免灾。”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另一个房子玩的男婴,小声说:“就怕破了
财还有灾。”

    卞江海:“不会的。”

    卞太太:“我感觉到了……”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5-6-19 2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