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雨安静地下了一夜。昨夜忘记扣上的门闩,今天还是这样敞着,
南面的窗,灰蒙蒙,投入夜色,映下一排白灯灯下的影。
通往F路一整条街安置着各种店面,北到西街,有亮敞到很晚的奶茶铺子,
偶尔有醉熏熏的情侣路过,带上一杯奶茶,弥散着重重的浑浊酒气。几个青年聚
在一头,稀稀拉拉的商量着什么事,旁边一个女学生微微底着脑袋,仰起色彩鲜
艳的包包挡住一些雨点,钻进附近的一家招待所。我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家走,
一个人,把步子压的很沉,我没躲雨。
从F路一直通往X村的一整条街并不繁华,寂寂寥寥的都是单个的门店,有
服装店、饰品店、杂货店、食品店,书店、成人用品店,他们一笼统围绕一整条
街,我没见过这些小老板各自串门,倒看到" 同行莫入、免生尴尬" 这样的标语。
他们之所以聚集在此地,仅仅因为这里密集着聚集着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所有K大
附属教育机构,不过这已足够可观,即使常有一些粘人的学生来讨价还价,那也
会是僧多粥少,不必大动干戈。我经常看到一些推车的小商贩聚集在学校周围直
到被城管趋散,他们没有着落,站在街上,看着自己的买卖,无处停靠。我曾在
一个阑珊的夜晚被一场突至的阵雨逼到一个副食店内,我看到邻家几所店面的老
板就聚在这里打扑克,一时间我也在一旁看的全神贯注,在很冰冷的雨里,这样
的事让人难免让人觉得很温暖。其实,在离开内心很远以后,离开利益与事故很
远以后,离开各种抄作和机关算尽很远以后,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都突然之
间都变的十分渺小,在城市的灯红酒绿中,在高楼大厦下,渺小的只剩下他们自
己,还有一桌散乱的扑克残局。我偶尔会发现我远离了自己的生活,走在路上,
看着别人总觉得是看着自己,别人的衣服,别人的文字,别人的心情,内心里似
乎已经与一道平行于迷失的轨接近,接近到没有距离。
我总在试图找寻某一些新的动力,我认为只有某种动力才能让我说不放弃以
及不抛弃。可我的内心很穷,穷得只剩下记忆。我和母亲一同从S医院赶回家,
我长年患有胃病,每到春天让我很难受。出了医院,绕过十字路口,是一座拱形
的小桥,刚渡过来,我正看见了一个拾荒的年轻人,蹒跚地走到垃圾桶边,翻来
翻去,终于翻出别人没吃完的早点盒子,然后仰起头,吞下去,再随手一扔。看
到这一幕,我顿时颤抖了一下,我自幼对这个社会的清晰认知在这一瞬间变的模
糊起来,某种曾以为坚定的信念已被撞击得支离破碎,却又那么苍白无力。我从
没想过这个时代可以不再考虑温饱,只是我还无法向生活妥协,无法向他一样认
清这个城市所有的伪饰,聆听它的脉搏。
一年以前我到这边是初来诈道什么都不懂,一年后我还是什么都不懂。我的
同学跟我谈论电影、摄影、明星、女人以及各种美食各种保健与休闲,而我却无
形中把自己看做一个过客,这是我的故乡也同是我的异乡。我相处了半年的同学
三两天被我忘记了名字,我走过一遍的路我还是不记得,我最爱的女孩我已不记
得她长什么样子。真实的生活和存在于心灵的驾驭一同蒙上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屏
障,我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可她走了,于是我无法抵御来自内心的呐喊,声嘶力
竭,却又分外平静,我走着走着,就好象在远行。
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对青春保持自以为必要的警惕。
我每天都在凌晨入睡,第二天早7。30赶去上早读,紧接着四节课到12。
00,中午吃饭、习题、睡午觉2。30开始上课5。00结束,随后6。00
上晚修直到8。45结束。我每天花在正常睡眠上的时间为6个小时,学业花去
12个小时,在剩余的时间里还要扣除1个小时给我胡思乱想以及创作。那么,
算一个月的,那就是180小时睡眠,360小时学习,另外有30个小时是用
来写这些文字。很明显,统统不够。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东西比时间更重要,你
用它去学习或者过花天酒地的生活同样值得。你今天很困,提前睡了,明天还补
回来吗?你无比困惑。
小叔家的孩子还小,我总会学婶婶用糖果教他数数,数对了才能吃。两块,
再加两块,四块!孩子正准备拿,我按住他的小手,又往桌上放一个苹果," 再
加它,是多少?" 孩子被难住了。
我们意象里的生活抽象得信手拈来,而现实终究是现实,五个糖果,和四个
糖果加上苹果终不相同,我正面临着如何让形上的生活具体化这样的问题。而正
是这样的问题让我有了更多的思考,我们无法屏蔽灵魂外在的表情——我可以对
你假笑,但我不会爱你。
很多时候,人的意念悄然无声地隐去在一团说不清的东西之中了,同样年轻,
同样饱含青春和活力,但命运却迥然不同。时光的雕刻刀,正是在表达着它不同
的创作理念,谁都无法奢求去改变。只是,毋加以浑浊的目光,你看到一个面相
浑浊的男孩走过你身边你不屑一故,可他却是神。
在我们生活的有形空间里,一直隐晦地暗藏着另一个无形的空间,今天我翻
开了这一页,明天我必然还会翻过去。只是这些夹杂在其中印满记忆的纷乱书页,
会随夜雨去向何方……
鸡蛋、番茄、馒头、面包以及南瓜饼,我对夜宵已经很满意。深夜里从对面
的窗户望出去,是一家宾馆,打着霓红闪烁的灯,正前方有两个血红的大字" 宾
馆" ,我总看成殡仪馆,然后想到火葬场,再想到死亡。
某一年我想我会离开这个地方,就像这几年搬过很多次家一样,越搬越小,
越搬越昏暗。但我不再希望这样,我必须改变,作为一个男人,靠自己的双手。
我写下一首诗,然后在雨季里,对着你无法看到的夜空,说,我爱你:
春季的烟雨/ 多情而流离/ 散发出的灵性/ 莅临……
无数个夜/ 点亮一盏灯/ 为你/ 守护着你我/ 同一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