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在金戈铁马的沙场,在硝烟弥漫的火线,支撑宏大战争画面的都是千千万万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无论他们服务于任何阵营,代表着什么利益,作为单纯意义上的人,都会有自己真实的感情流露。而写给后方亲人的家信,无疑是这种感情最好的载体。同时,作为战争亲历者感受的反映,家信所具备的史料价值也是不可小视的。
下面展示的三封家书,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三个德国军人在战争爆发、进入艰苦的持久战和世界大战即将终结的三个阶段,由于不同的经历,在不同的情绪下,给家人写下的三封家信。这些家信记录了战争的残酷与动荡苦难中的众生相,也刻画出×××第三帝国由盛而衰,最终走向灭亡的真实历程。
第一封家书
嗨!同志!(这里的“嗨”是“嗨!×××”的“嗨”。)
出自迈哈特·弗莱歇尔·冯·古滕贝格(Meinhart Freiherr von Guttenberg),(生于1919-死于1943)。
1939年9月初写于波兰
在到斯托肯(Stocken)之前我们一直高歌猛进,但是在这里一道由轻型掩体构成的防线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听说,这道防线已经被我们的飞行员—波波地详细侦查过了。
装甲部队作为先头部队首先进攻,我们尾随其后进行纵深穿插。但是沼泽地就像一个天然的城墙,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陷入了泥潭。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接到了作战以来的第一个战斗任务,那就是让装甲车辆动起来。我们尝试着用干柴和履带式拖拉机铺路,以便让装甲车辆顺利通行,虽然我们的行动差一点就能成功,但是敌人的攻击让我们的努力付诸流水,装甲车在攻击面前都停止了运动,机械骑兵的进攻在这些掩体面前遭到惨败,我们的第一次作战任务也以失败而告终。
但是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我们登上了运输车,发动机开始发动,之前那艰苦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大家却发现,身边的战友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空位。
和拿破仑的维斯杜拉(Weichsel)战役的结局正相反,我们最终作为胜利者站在了维斯杜拉(Weichsel)的土地上。我们曾经是多么急切地想看到这条河啊!但是到达的时候却是夜晚。我们在这儿仅仅逗留了几个小时,便又不得不继续行军。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这让人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这场战役开始就在下雨,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我们因为寒冷在车上挤做一团,直到车上的车篷拉了起来,才总算暖和了一点。
夜晚,我们倾听着战斗中的一切奇怪的声音,对面的河流横穿了整个安娜泊(Annapol) 地区,这条河挡住了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的工兵部队冒着战火修建了一座四百米长的窄桥,可是这座桥实在是太窄了,在这桥上向前推进的炮兵们挤做一团,他们根本不能前进或者后退,但是其他的部队依然朝前挤。波兰炮兵猛烈地轰击桥头堡,我们必须将他们多铲除掉。我们一鼓作气终于穿过了安娜泊(Annapol),幸运的是波兰炮兵并没有炮击大桥桥身,一门又一门的大炮从那里过河。
克拉斯尼克(Krasnik)—安娜泊(Annapol)奥—科查霍夫(Oczarow)。
一条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长蛇缓慢爬行在遍地是飞扬着尘土的道路上。我们释放了那些被我们俘虏的波兰人、乌克兰人还有俄罗斯人。他们绝大部分都没了鞋袜,脚上仅仅包裹着随处找来的一些碎布片,他们的靴子因为长时间的逃跑而坏掉了。大概有一半人的脚因此而得病,我们在那儿为这些不能行走的病患者弄到了马车。
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大家庭:他们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一辆马车上面,这辆车被一匹干瘦的小马拉着,我看这匹可怜的小马已经快要不能负荷如此沉重的马车了。现在一辆马车就有可能带着一个家庭的所有财产逃离战场。有的时候小汽车居然被马拉着走,因为这里根本买不到汽油。这还算好的,更多的人用走路的方式逃难,疲劳和绝望缠绕着他们,饥饿写在他们的脸上。在路上一个老妇人带着四个孩子用他们的围裙包裹和收集一切他们可以找到的东西,面包皮,熏肉的碎片,肉骨头,没有完全吃光的罐头……
这儿发生着悲剧……
出自海恩里希·林德勒(Heinrich Lindner),一九一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出生于奥地利,一九四三年死于苏联。
一九四一年七月九日写于东部战线(Ostfront)。
七月二十二日这天我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在我的印象当中只有机关炮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在波兰最后的日子里十分繁忙,因为一直要进行车辆维修和长时间运输装载有圆木和沙子的火车车厢.我们做了精心的准备,以便以最轻便的方式离开,我们的部队在前方进行作战,人们在这里甚至可以听见铁路大炮的轰击声。
虽然被吵醒有些不愉快,但是同一天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让我高兴得甚至忘记了战争。他给我一支他在那边买的,我期盼已久的,真正的音乐会用的长笛。我忍不住当场就吹奏了一曲,过了一把瘾。我曾经在这个上面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原本我想让我的母亲为我吹奏长笛的技能感到惊讶,但是俗话说得好,“事情总会出乎你意料之外”,也许她觉得新式的音乐更为美妙而对我吹奏的老式乐曲不感兴趣,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好了,废话不多说,让我们回到战争上面来吧。就跟在法国一样我们又一次长驱直入,我们已经在这条重要的行军道路上行进了很多天,却依然没有遇见敌人的军队。不过今天在路旁我们看见了一座依然在坚守的俄罗斯要塞,可是它的陷落也是迟早的事情。在这条路上每隔一段很短的距离就躺着俄国各式各样的装甲车,火炮和履带式车辆。
这场战争在很多其他的地方都有类似于我们这样的胜利,这对俄国人来说是一场悲剧,但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并不受天主的庇佑,因为最终俄国人都是低贱的二等种族,这些二等种族最终要被彻底消灭。 我们驻扎地的村庄里的人都被疏散了,仅仅有一些牲畜留在了那里。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些妇女返回到了这里,所有的房子里面空无一物,有些还被彻底的破坏了。这些房屋最终被我们拆掉了,因为我们需要它们的木料来修筑掩体。由于时间紧迫,那些妇女也被邀请参加这项工作……
不过让人不敢置信的是,损失惨重的俄国人居然敢于和我们正面进行决战,这个消息现在已经被确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地将已经成熟的粮食储存起来,但是我们的手头却没有用来收割粮食的拖拉机,它们都被俄国人征收去运送火炮了。对这样大面积的田地进行收割,往年都是用大型机械,而现在却不得不让剩下的居民用镰刀进行人力收割。因为战争到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在这里的不是小孩就是寡妇。俄国人有顽强的战斗精神,他们是勇敢的战士,虽然仅仅拥有很少的武器和制造机械,却依旧组成了如此众多的步兵和坦克。俄国步兵可以牺牲他们的一切来交换我们步兵手中的武器,他们为了拯救自己的祖国而战斗,并且坚信,这是他们的使命。但是我们对胜利同样满怀信心,俄国人的战斗精神挽回不了这场接近尾声的战役的结局,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但是在今天中午之后我们却被告知,我们的国防军居然公告全体投降了,我们的集团军群也决定接受国防军投降的公告,俄国的特派员在第二天开始接收我们的部队和武器。没有人能真正的知道,谁在我们的背后将我们出卖。海军舰队从但茨格(Danziger)湾派出了一队小型船只。用它们来将我们集团军群的储备统统运走。这些装备曾经是救命稻草,也是战役中的焦点,它们为自己赢得了这些荣誉。之后每个师被允许一部分军官或者一个军官加一百二十五个士兵乘坐这些轮船回自己的家乡。伤员们都优先获得了回家的机会,送别的时候大家唱起了离别的歌曲,就这样目送他们上了轮船。
非常多的军官和士兵坚信现在并没有投降,甚至我们这里的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在基尔(Kiel)经历了和俄国人战斗的一切过程,现在的结果他们无法忍受。现在港口已经被封锁了,只有拥有许可证的才被允许上船。这些命令执行得没有混乱,我们的军队依然非常有纪律,秩序井然。我们的集团军群一直在战斗,但是在今天却没有赢得光荣的胜利。我们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我们都做到了一个德意志士兵能够做到的一切--即使获得的是一个如此苦涩的结局。
我们不知道,元 首如何死亡的。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祖国在最后的一个礼拜发生了什么,是被敌人攻击了要害还是遭到了可耻的背叛。我们仅仅知道,我们和布尔什维克主义战斗至今,他们不仅仅是我们的敌人,而且是整个欧洲的敌人。我们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因为我们曾经的战斗,我们必将能升入天堂……
背景材料之三
第三封家书的背景是德国战败前夕一直到德军投降,此时德军已经陷入窘境,盟军已经攻入德国本土从东西两个方向对德军进行了合围,德国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1945年4月29日下午,德军心目中的精神领袖×××的自杀更给了德军将士们以沉重的打击,但是不得不说二战中的德军是一支极为优秀的军队,即使是在这样困难的境地之下依然保持了强烈的战斗精神,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同苏军进行了最后的战斗。在家书作者的眼里,他们的敌人就只有苏联,而西方的盟军则不算是最主要的敌人。这样的心态相信也是绝大部分德军官兵的心态,当时在德军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向东死死地顶住俄国人,直到西边来的英国人踢着我们的屁股。"
也正是这种心态的真实写照。当时邓尼兹试图只在西线投降,在东线继续作战,但被艾森豪威尔拒绝,并和俄国代表安排正式的受降仪式,德国人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译者的话:
严复先生有云,译文以"信达雅"为最高境界,本人后学末进,不及严复先生之万一,译文中疏漏在所难免,望各位读者海涵,如有方家加以斧正,本人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