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天空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娘们,假装哭得撕心裂肺,却偶尔还偷偷叉开指尖,窥视男人抓狂的表情。于是有了太阳雨。盘踞在车厢末尾的角落,左手肘杵在充当扶手的钢管上,手掌支着头。钢管?紧张地在脑海里站队排位,把钢管二字归类到性感的那一类,于是一部公车开始妩媚的攀着手肘下的这根钢管,开始热情奔放地献起媚来......拂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将头向后潇洒一甩,止住了意图犯上作乱的鼻血,其实只是颠过了几个减速坎而已,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艳情。
车窗外贴满了断断续续的水珠,仿佛道道蠕动的伤疤。思绪就像政客的阙词一样,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流浪在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身无长物,找寻着,一种被叫做归宿的奢侈品。可心惫懒了,无所适从,于是下意识地选择逃避。妄图把自己藏身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可现实的目光总让无所遁形。放弃了抵抗,把自己翻出来好好晾晒晾晒,捎带脚掩盖脸庞上那抹异样的苍白。
一路人潮拥挤,孤独却逆流而上,粗鲁的撕开了我的伪装,然后在我面前掩面而泣起来,充分地展示了一名优秀怨妇的潜质。依依呀呀声情并茂,三分透着狂野,七分散发着柔媚,隐约看到点奥斯卡影后苗子的轮廓。所以不能全怪我,与孤单独处是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挑战,只是我不幸沦陷。正所谓一夫当关,双腿张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车厢甩开一票路人后,终于成功地从雨幕里突围。很快天宫下辖的城管就派打杂的来把天空中被落下的朵朵抹布收走了。瞄准了站点,车门一开,一个纵身360度翻滚跳才施展到90度,就活生生被车门外的热浪顶了回来。这夏天的热浪果然不是一般的浪。咽下喉间翻涌的咸腥,狼狈的蹒跚着挪下了车厢,投身这火热的烤箱。感觉头上的毛发开始卷曲,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开始变黑。难道在这短短的数十秒时间内,就让我完成了从黄种人到黑种人的改造?伸手去证实那惊世骇俗的猜测,入手一片湿滑。恩,这种液体有点浑浊的黑,恩,还有点咸。“谁家的孩子这么没公德心?大白天的倒洗脚水也不记得把袜子捞起来!”幸好没到饭点,要是菜刀水雷什么的混在这水里了,恐怕就不只是单纯的卷发的问题了,我这一副带点后现代抽象主义的相貌不得都交代出去了?这相貌都是爹妈给的,突然变多了咱也用不完丫。原来那些美眉打伞不单是为了遮阳避雨,还兼有防毁容的效果。
流窜在楼层房檐下那残存不多的阴影中,眼神打着飘,审视着传说中的步行街。对街上的人流简单的做了个抽样调查。绝望的摇了摇头,不得不感叹计划生育的内分泌失调。生活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年代,对公主牵着蛤蟆的手,恐龙抚摸着王子的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不太习惯青蛙扮公主,恐龙想伪装成龙骑士的。偷偷往《天方夜谭》的最后一页加进了一段话,玉帝指着个女生说,每个女生都有她最美的一面。我走上前去,看了正面,脸色苍白,看了侧面,面如土色,看了背面,眼里隐有决绝之意,于是我摘了眼镜蹲下来看地上的影子。玉帝问:为虾米?答曰:不带眼镜,我不想知道那阴影的表面积。玉帝大怒,多言女娲玩忽职守,遂收回人间福泽。
快步驶离步行街,继续流浪。唯独可惜了这双拖鞋,功率小了点,要不然直接开到环岛路上飙起来,看这造型,完全就一豪华敞篷四驱车的潜质。顿时深感老怀大慰,抚须而笑。钻上开往海滩的公交,YY着满海滩做日光浴的MM,海浪翻飞,推着一打一打又一打下海嬉戏的莺莺燕燕。于是海水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始泛红。引来组团观光的鲨鱼群,挥指点了两处穴道,止住了滔滔不绝的鼻血,中版超人开始闪亮登场。尔后场务走上前台,开始拉合幕布,工作人员开始劝离在场的未成年人...
依依不舍的喊了声“cut"提着裤脚,趟过满车厢的水渍,避过司机意图奋起反抗的目光,小意的跳下车。偶一脚深一脚浅的开始在沙滩上游弋,像个给大王巡山的喽啰。一圈一圈又一圈,失望开始弥漫在整个海滩,海水还是一如既往的脏,海浪泡沫丰富,让人有种想把衣服脱下来洗的冲动,这么多肥皂泡,浪费了多可惜。据完全统计,连一个带沟的MM也没有。什么西域风情,欧美风味都只是传说。掐指算了算,貌似今天不适合出行。真是晦气,挥手斩断心头那缕莫名的抑郁,意图找块岩石,把自己伪装成石板人肉。所以,据猜测,日光浴是由远古时代,未发现火种时,人肉大餐的做法衍变而来的,能让肤色变得更成熟些,至于要几分熟,就要看个人口味了。
瞄准了块大石头,脱了衣服当垫子,不顾一切的颓然倒下。海风夹带着海水的泡沫,熏蒸着岸边任何可以触碰到的物体。双手交织垫在脑后,惬意的感受着海风的无常,日光的泼辣。也许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新鲜而不失宁静。曾经幻想过,背着简单的行囊,四处流浪,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景色,无拘无束。兜里没银子了,就打打临时工,在城市里呆腻味了,就带着帐篷去山林里逛逛。注定了是过客,就别错过太多,可有些事,无法选择。
幻想终归是幻想,所想的终归无法做到。今天过后,明天还要继续原来的生活。微笑不代表快乐,微笑着挖了个坑,微笑着把这丝情愫丢了进去,微笑的盖上土,微笑的掩盖好痕迹。猛然起身,迎着日光,一个人笑得像根佝偻的香蕉,笑着笑着,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就这样被海风掏走了,跟着海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流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