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丢

　

　丢

　　夜沉，起风了，吹落了一颗瘦小成熟的柿子，悬于高枝刹那，粉碎成泥。只
留一滩血色，等岁月风干。

　　忽而聚拢的熟悉感，在旧时与现在的边界消融，相互渗透，浮在记忆的边缘。
像是有块墨在脑中磨开，浓稠稀疏，只一会儿，便有了淡淡的悲伤成了最均匀厚
实的底色，上面杂树乱草在潮湿阴冷的角落，发疯一样长着，贪婪地吮吸着人的
稚气。

　　我们终日挂在嘴边复述温存的记忆，是基于安慰自动删改，润色的，像一张
张精致的明信片，呈现出风和日丽的景致。我们习惯钻进里面过日子，假装很幸
福，久了，也就成真的。我们总不愿见到那些惊惧残酷的经历，于是将之埋在记
忆的坟场，被我们驱赶到意识的最底层，永不见光。我们庆幸它再也不会骚扰我
们的心灵，然而，错了。阳光洒向生活，我们朝着阳光走，影子躲在后面，每个
细小的生活切面，都会留下搁浅的阴影，逼迫我们见识到生命的千疮百孔。只是，
我们不在童稚，被生活烙下成熟的印记，童心就像别人家屋檐下晾晒的腊肉，下
大雨没有人收，也与我们无关。

　　从前，没有谁可以轻易地支配我们的精神世界，我们何等的倔强，抬起头，
不愿听命运的话，我们又是怎样的坚强，太黑的夜太重的雾漫无边际的路，流过
的泪珠闪着希望的光。生活的历练给了我们成熟的特质，回顾那些可笑的举止，
叹息，悲伤仍是底色。

　　同样的一盏路灯，昏昏的橘红色，几片油质的枇杷叶清晰地被安放在路面上，
会有一个小孩怯怯地躲在窗帘后透过一道小缝，好奇地看着过往的路人，为着长
短的影子想上好几天，终于一个晚上，小孩放大胆子，瞅瞅路灯下的鬼魅，小孩
吓一跳，先是有一条小鬼跟着自己，在后有一只发绿的黑猫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立
着，翘着长长细细的尾巴，也有一个小鬼跟在后面。小孩吓出了一身冷汗，哽咽
着快步钻进了门，这段经历激起一个孩子的好奇留下了无数的幻想。尽管多年后，
他已经是个中学生，厚厚的课本告诉他成像的原理，他也登上过高楼大厦，从云
层看这座年轻城市不灭的灯火，究竟，童年走远了。

　　我们懂得越来越多，看的越来越深，也知道不该做什么，当我们再度谈起梦
想，被眼前的成绩单愁得叹气了起，感觉透露给我，童心定格在记忆中，再一次
次的回放，不在真实。取而代之的麻木是我们最大的痛楚。生活是刻刀，去除了
不成熟的部分，却正是我们所怀念的过去岁月的自己当我再回到这片光景下，走
了神，如果我再遇到那个小孩，会告诉他：“快些回家，夜里危险。”我是这样
的怀念却也终究长成不懂慌张的自己，那些从前的感情精神是那颗落了地的柿子，
等岁月风干。

　　黑夜里，霓虹灯下的男人女人，原来是空心的鬼魅，被偷走了一颗年少的赤
子之心，隐约挣扎，可惜不在年轻，留下沦落的美，点缀夜的黑。

[ 本帖最后由 星雲 于 2013-8-10 11:3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