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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山贼

季默

LEVEL 3(初级探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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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大中小发表于 2014-2-26 18:0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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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

一．此树是我栽，此路为你开
我是山贼，出道七年了。
曾经有个姑娘对我说山贼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我没有珍惜她。
后来她走了。
再后来，我就每天在金陵城外第四颗歪脖子柳树下打劫，或者说是收过桥过路费。
顺便，等一个人。
二．城外的人，城里的人
我生意一直很好，因为城外的人总想进城，他们意气风发，出手阔绰，毫不在意有人狠宰他们一刀。
盗亦有道，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原则就是出城的人我不“收费”。
我每天站在柳树下，看着各式各样的人出城。他们中有失意的考生，烂醉的赌鬼，被妓院赶出来的嫖客，还有流放的官员。每当有人经过我，我会拦下他们。五两银子作盘缠，一小段柳条，还有一首小诗。
莫盼阳关凄凄，灞桥杨柳依依。
我从不担心这样做会亏本。
因为从他们回望太平门的眼神中我知道：
他们还会回来。
不顾一切。

三．你来了，所有的花为你而开
太阳好的时候，我会抱着那把破朴刀在柳树下睡个午觉。
“铃~铃~”我一听这声音就睁开了被眼屎糊住的双眼。
骑马还挂铃铛，这么高调一定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肥羊来了。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我挥舞手中的朴刀冲了上去。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说了，总之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屈辱的回忆。
一炷香之后，我就被反吊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上。
或许是脑充血的缘故，那天官道两边的雏菊颜色绚丽，仿佛突然绽开。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和这匹马一样，归我所有。”
就这样，我遇见了女魔头。
二月初四，惊蛰。
四．桃花观一期改造工程
桃花山上桃花观，桃花观里桃花树。
桃花树上桃花落，桃花落处人独处。
“吱呀”观门被我一脚踢开，一袭白衣走进了我住了二十五年的桃花观。
我殷勤地把马拴好，把行李放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不错嘛，还是个有房的男人。不过破了点，明天下山抓几个人上山来装修一下。”
女魔头发话了。
于是，桃花观一期改造工程拉开序幕。
五．书生
依旧是歪脖子柳下，一个书生被我拦住了。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我问道。
“。。。。”书生读书读傻了。
我一个耳光子上去，抢过他的包裹，里面有一张路引。
李享，常州府金匮县人士，乡试第一，去金陵城参加会试。
“问你话干嘛不说？玩深沉喽。”
“罪过，阁下的三个问题立意深刻，小生一时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难以回答。”
又是一个耳光。
“操，读书人牛逼啊。那问你个问题，你说上来就放你走，说不上来就乖乖跟我上山干活。”
“生活中处处是学问，愿闻。。诶哟。。其详”。第三个耳光了。
“你看这官道两旁的树都被砍光了，就这种歪脖子柳树能活下来，为什么？”
“老子有言：无所为而活。”
“放屁，无所为而活，那不能耕地的牛为什么要被杀了吃掉？你他妈还自称老子，你看我不把你打成孙子。”
“。。。。。”
“算了，看你是个读书人，这样吧，搬砖这种活就不让你干了，桃花观一期改造工程技术监理，包吃住，上山吧。”
“简直有辱斯文，平天下者何以扫一屋。诶哟。。。。。别打了，我上山。”“真他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废话让你搬砖去。”
六．淫贼
其实女魔头挺漂亮的，她喜欢躺在雏菊花丛中，望着天空。
我感觉我打劫时挥舞朴刀都有劲了。
那天下午，来个一个折扇公子哥。
我刚说出切口，他就哈哈大笑。
“小子，你打劫我？本公子轻功无人能及，来追我啊。”
“是吗？”女魔头发话了。
那公子哥一看到女魔头脸就白了。
“阁下怎么屈尊在此，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
“哦，是吗？把这毒药吃了，随我上山去。”
艾公子，单名一个情。艾情，江南第一淫贼，妇女之友，青楼VIP，
有诗为证：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现任桃花观一期改造工程材料采购员。
七．太平门里不太平
在山上的时候，书生最喜欢和我聊天。
因为我是他宣扬治国修身平天下那一套的唯一听众。
而我呢，喜欢在他挥斥方遒的时候给他一个耳光。
“妈的，干活去，干不完活没饭吃！”
我乐此不疲，他眼神幽怨。
书生还在桃花树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金陵府会试倒计时XX天”。
每天干完活，他就坐在树下看书，之乎者也，摇头晃脑。
有一天，我对他说“你这么想去参加会试？”
“对啊，考上了我就能改变世界！”
“。。。。”
“山贼，你明天带我进城去报名吧。”
“别去了。没用的，你考上了也改变不了世界。”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下你问那三个问题么？”
“为什么？”
“七年前，我刚出道的时候，还有很多书生去金陵城考试。不过后来越来越少了。今年，你是唯一一个，所以就问问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算了，明天带你进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谢谢你，山贼。”
“。。。。。”
第二天，我们就进城了。
金陵府会试夫子庙考场。考场外有一个我的同行，额，收费的。他看了我俩一眼，伸出一只手。
我敢打包票，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肥腻最肮脏的一只手。
书生作揖，很恭敬地递上了路引。
“啊~呸”那官差吐了一口浓痰，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书生。
“阁下什么意思？”书生来火了。
“什么意思，自然是意思意思咯！”
“荒唐！简直有辱斯文，堂堂孔圣人像前，竟作如此勾当！”书生像被强奸了一样。
“哟呵，兀那穷酸再逼逼，老爷赏你一棍。”
“官爷莫生气，来来，这五两银子还烦请官爷吃口茶润润肺。”我陪着笑脸道。
“你干什么，这种行径，我宁死不从。”书生拉着我离开了夫子庙。
“去你大爷的，五两银子我还不要呢，这金陵城里的公子少爷那个不是一百两打底。你这乡下来的腌臜货，还想着飞上梧桐做凤凰？回家吧你！”
“看到了吧，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年进城的书生越来越少的原因。”
“这不公平！”
“你他妈读书读傻了吧，你看看路边的乞丐，在看看那个，对，就那个抱着两个粉头啃的公子哥，你说公平不公平？”
“乞丐是自己不努力，怨不得别人。”
“你也很努力啊，可你他妈连门票都买不起。”
“。。。。。”
“你不是要改变世界吗？我告诉你怎么改变。”
我拉过一个乞丐。
“大爷，行行好，赏一文钱吧。”
“那不公平，给了你，对于这条街上其他的乞丐不公平。”我摇摇头，
“要通过努力创造美好的生活这才公平。这样吧，你拿我这把刀，去把那个，对，就那个抱着两个娘们啃的家伙给捅了，他的钱就归你咯。”
我语气温柔地蛊惑着乞丐。
一炷香后，户部街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杀人啦！”
鲜血染红了街上的石板，书生傻傻地跪倒在地上。
“喏，这就改变世界咯。”
“为什么？”书生好像只会这一句，真不知道他书念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我漫不经心地擦去朴刀上的血迹说道：
“玉皇若问人间事，太平门里不太平。”
八．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从那以后，书生在也没有找我聊过天。他只是每天站在桃花山顶，看着金陵城里的人，熙熙攘攘。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约我去山顶。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他要跳崖自杀。
二，他要把我杀了。
其实，这两种可能都意味着书生已经疯了。
事实上，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山贼，我要下山进城。”
“干嘛要进城，山上多好啊。”
我还想继续劝阻，但是我没有。
因为我看到金陵城的夜景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像两团火一样，随时可以把桃花观点燃。
“好吧，等工程结束后，你就下山吧，到时候再给你一百两银子。”
我不喜欢拖欠工钱。
后来书生就走了。
很多年以后，我听说他改名了，叫李林甫，还成了大官。
我不知道他最终有没有改变世界。
我只知道，他进了城就再也没出来。
九．你的意愿，我的长剑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桃花山刚下过雨，桃花开了。
桃花观门口来了很多人，但他们一定不是来看桃花的。
“各位大侠。。。”我还没说完，十几把形态各异的兵器就架在了我脖子上。
“女魔头呢，把她交出来。”
“把他放开，我就在这里。”女魔头依旧是一袭白衣，站在桃花树上。
“真他妈美。”虽然我知道脖子上有很多兵器，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淫贼，你轻功好，带着山贼走吧。”
我被淫贼倒夹着飞奔，耳畔风声呼呼，眼里是漫天飞舞的桃花和在在剑光血雨中翻飞的一把长剑。
到了山脚，我从淫贼腋下挣脱开来。
“不行，我要回去救她。”
“你去就是送死。干嘛要去送死”淫贼在一边整理发型一边说道。
“因为我爱她。”
“切~神经病。”
“求求你。”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
“好啦好啦，怕了你拉。喏，这是绝情散，吃了一个时辰内功力大增，不过会忘了你心爱的人。”
我一口吞下这种只有在童话里才会有的药向山顶狂奔。
桃花观里桃花落，桃花落处人肠断。
等我到的时候，女魔头已经浑身是血，我抱着她坐在桃花树下。
“好好干你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说完她就死了。
我把她埋在了桃花树下。然后用她的长剑把那些江湖客都杀了。
曾经有一个很酷的剑客是这样表白的。
“你的意愿，我的长剑。”
我也很想这么对女魔头说。
可惜，我只是一个抱着朴刀的山贼。
十.秦淮河畔莫怀情
一个时辰以后，我大脑一片空白地走进了金陵城。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秦淮河畔的花满楼，更加神奇的是，淫贼也在。
“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
“失恋的男人都会来这儿。”
“失恋？”
“哦。忘了你忘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淫贼？”
“因为淫贼永远不缺女人啊！”
“那你爱她们吗？”
“不爱，我只是欺骗她们罢了。”
“那你从来都没爱过吗？”
“爱？爱很痛苦的。”
“为什么？”
“你有没有养过什么宠物啊？”
“有啊，以前观里有只猴子，我很喜欢他，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后来他走了。”
“那你难过吗？”
“嗯。”
“把那种难过乘以一万倍就是爱情咯。”
“所以你为了不难过就从来都不去爱一个人？”
“那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咯。那些渴望爱情的怀春少女，我给她们风花雪夜；那些闺中怨妇，我给她们激情和欲望。大家各自满足，然后一拍两散，春梦了无痕。我欺骗她们是因为虚假的总是美好的，人们只愿意享受爱情的美好不愿意承受爱情的痛苦，她们需要我去欺骗。不过我最喜欢青楼里的姑娘，因为我只要付钱就行了。爱情比钱贵多咯。哈哈～”
淫贼说完就醉倒在桌子上了。
我一直很羡慕淫贼的生活方式，潇洒自由，不动心，不留恋，不痛苦。
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次干完一票就会吃一粒绝情散，一边逃命一边忘记他骗的女人。
这解释了为什么那天他随手就能拿出一颗绝情散。
再后来我听说淫贼受伤了，很重的伤。
因为干完那一票后他不知道为什么没吃绝情散，被人抓住了。
这个游戏里，没有人会不受伤。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淮河边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喝花酒，喝得酩酊大醉，哈哈大笑。
因为。
秦淮河边莫怀情。
十一.似是故人来
我是个道士。住在桃花观里。
李享曾经住在这里，后来他改名了。
艾情曾经住在这里，后来他受伤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来过。
只是每当山风吹落桃花树上的桃花时，我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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