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 鬼话连篇

早些时候，农村穷，医疗更是没有条件。但是人不可能不生病，生病了怎么办呢？这就出现许多土办法，或者是祖传偏方，或者求神问道。有些方法确实能生效，但即便现在来讲仍然解释不通原理。比如说喝符水。黄纸用朱砂画上没几个人能认得出的符号，烧成灰喝下去，病人喝了包治百病；小孩子喝了能辟邪；老人喝了延年益寿。你说不就是纸烧成灰吗，能有什么神奇的效果呢。再比如小孩突然沉默寡言无精打采，老人们询问得根源：如果受了实质性的惊吓，那就是吓掉魂儿了；如果最近没有被吓着经历，那就说是孩子眼浅，看得见不干净的东西，魂跟着走了。须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喊魂，将游走的魂魄喊回来归了位，自然就复原了。还有各种奇怪的方子，若要一一讲述，就可以编著成书了。在此处我们就只细说一二件与本故事有关的。
若小孩子生了小病，首先不是送去看医生。那时的说法是有故去的老人看小孩乖巧，忍不住亲热了一番。这小孩子阳气弱，哪里禁得住阴魂在身边，压不住就病倒了。成年人有些时候也是同样看待，说是人气运低的时候阳气弱，邪祟容易近身。而且这种情况往往只是阴魂在身边没有走，并无意加害。只需孩子母亲或者奶奶这样的长辈，舀清水一碗，取筷子三根。用碗中清水将筷子周身浸湿，然后将筷子立于碗中。同时口中还需念诀，什么诀？无非是念着能想起来的死去的亲人或者近邻的名字，并问道：是不是您看我孩儿乖，抱着他亲近了一下，如果是您就站起吧。如此反复询问，仿佛眼前三根筷子就是那死去的人一般。直到刚好将筷子立稳为止，此时对应的名字就是缠上小孩儿的主儿。现在人肯定都明白，三根筷子“品”字型排列，浇上水筷子相互之间粘结成一体，要立起来不是难事。如果只用一根，那才真叫邪门。求得缠身的主，下一步就是送走。这也有一些讲究：如果是亲人上身，那就是先人，不能动粗的，要客客气气的作个揖，然后就不去打扰，让先人静静地离去。如果是暴病而死的邻舍，尤其是夭折的小孩，这是枉死，来者不善，是来索命的。这时就要将菜刀磨得锋利了，如果能有屠夫宰猪的时候用的放血的长刀更好。患病的孩子拿着刀对着筷子狠狠的砍去，而且要有多狠砍多狠，有多凶砍多凶。古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此处正应这个理。而且杀猪用的放血的刀与刽子手的大刀相似，沾满无数鲜血，煞气可想而知，那小鬼被这一吓自然逃得远了。砍倒的筷子还要剁成段，立即点火焚烧，防止邪祟再回来。送走不速之客之后病倒之人就慢慢的恢复了。上面所说的办法民间称为“立筷子”。如果中邪中得深了，病人魂魄虚弱，这个简单的办法就不管用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就需要请端公来“跳端公”。端公是何许人也？不知道的不必着急，暂且记住这个扣儿，咱后面再细表。
九十年代的农村人大多都还在家里务农，一年固定的几个节气是忙碌的。每到那时节家家户户的汉子婆娘，包括能干活的半大小子都得下地里去干活。看官要明白西南山区的农村可不同于华北平原上的。平原上一村子的人聚集在一处建房，农田在周围。山区找不到那么大片适合建房的地方，都是各家自己找地方，一般会请风水先生相宅。一个村子都是散户，不能称之为“村庄”，耕地也是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各处。死人的阴宅也一样，挑到风水好的地方就埋，没有集中的坟地。可能一户人家的住房前后就有坟堆，耕地正当中也可能出现几座坟。总之，不管阳宅阴宅还是耕地树林都没有分布规律。正是这样一个环境，才有下面要说的故事。
    说了这么久，咱们故事还没开头，别说看官您着急，我这说话人都着急了。但是背景不交代清楚，说出来便不知所云。前面说到，病死的或者夭折的小孩，那是枉死鬼，没活够的，往往就更加邪。本次咱们要讲的正是两个夭折的小鬼的故事。看官喝口茶，听我慢慢道来。
那一年村上有一家两个小孩，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十分可爱，邻里乡亲都十分疼爱。也是这俩孩子八字不够硬，受不起这等福分。不小心吃了耗子药，赤脚医生来治了半日，最后还是夭折了。孩子还小，不像老人去了之后要办葬礼选吉穴，只是赶紧造了两个木头匣子装好送去埋了。风水先生说，小孩死得冤，心有不甘，怕是魂魄还要回来作怪。因此送得远了些。埋小孩的地方在垭口的下面，面朝东方，是山的阴面；垭口上面是山的阳面，住家基本都在阳面。垭口往下，只有一些庄稼地。平日里外面一丝风都没有，但是垭口下面冷风一阵接着一阵。即便头顶烈日当空，也不免感觉头皮发麻遍体生寒。那时小孩子们太阳一落山就不敢在垭口边上路过了。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晚上也不敢往垭口下面去。自古以来下面就透着阴森之气，百姓们合资在垭口建了一座大大的土地庙。希望借助土地老爷挡住垭口下的游魂，不能让他们出来跑到外面的村上去。那两个死去的孩子，就埋在垭口下面，上有土地镇着，想作怪也出不来。如果就此相安无事也就没有今天这个故事。该出的乱子，任你怎么精明打算也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话说村上有个杨二，他家在垭口下有块庄稼地，并且紧挨着那两座小坟。这天，杨二和其他农民一起到地里面去干活。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垭口下面还是比上面风大。这对农民来说也算好事，六月的太阳毒，若没有风吹，简直与在蒸笼无二。日头偏西时，大家伙儿都准备回家了。本来农民种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凉快，正好干活儿。只因那时的人们迷信，都认为垭口下邪乎，天擦黑了不敢在那儿待。搁以前杨二也是要走的，可是今天的活就剩那么一点点了。合计着如果不挖完，明天还得跑一趟，耽误时间，再说稍微晚一点也应该没关系。打定主意就加快速度的干。当他干完的时候一抬头，太阳早就没下去了。再看四周，树木的轮廓稍微有些模糊，下面的灌木丛里，一团团黑影，越看越深邃，又似乎有东西呼之欲出。杨二不禁感觉有些冷，他嘿嘿一笑算是给自己壮胆。匆匆收拾好农具准备回家。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旁边的草丛里有声音，嘶嘶的响，像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面钻过。杨二先是一惊，后来一想现在还是白天，哪里能有什么鬼怪。说不定是野兔野鸡的老窝，要真是的话弄回去吃野味。扛着锄头拨开草丛去看究竟是何物。他哪里知道，不看万事皆休，只这一时好奇，却引出诸般祸事，险些将性命当场赔上。这草丛中究竟是何物？看官你往下看就知道了。
前面说到杨二干完活，眼看天色不早，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见草丛中有响动。他是一时馋嘴，以为是野兔，拨开草丛去看。只见一条浑身翠绿的大蛇证对着他嘶嘶的吐信。杨二惊叫一声：“妈也！好大一条蛇！”这蛇字刚出口就连肠子都悔青了，只怕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看官一定要问这是为何？要解释这个咱又得说说另一个故事了。在四川罗城镇，有个叫蜻蜓溝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个风水先生路过，看此地气息不凡，便留下话，此地今后必出蛟。告诫村民如果看见了，一定要封正，也就是说好话，说它是龙，它就会跟着大水走。如果还说他是蛇，那人必死无疑。过了几十年，一个农民上山掰玉米，突然天下起雨来。当他正准备去躲雨就看见一条约五丈长的大蛇，盘在他前方的田坎上。全身乌黑，并且头上生角。那农民当场吓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不停得喊，妈呀，好大一条蛇！回到家还向村民们绘声绘色的讲。老人们记得风水先生的话，说他可能大祸临头。立即备了牺牲香油纸钱准备去看见蛇的地方磕头请愿。但还没出门，便说头疼，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死了。原来，民间传说，体型大得出奇的蛇那是已经修炼成精的，出现在人的面前，是为了讨封。人乃万物之灵，蛇鼠虫蚁都需要借助人类之口完成受封。蛇五百年修炼成蛟，蛟千年化龙，龙再修五百年长角，角龙千年方为应龙。因此，遇见讨封的蛇，只要人封正它是龙，它就能完成修炼最后一步，飞升成龙。以后也许还能回来报恩，保佑封它的人平安一生。但如果你说它是蛇，就是破了它的修行，它就会回来报复你。常常提到的讨封的还有狐狸、黄皮子、老龟等。它们的讨封方式基本一致，都是问你它像不像人，一样的道理你一定要说像，不然后患无穷。
     一个蛇讨封的传说而已，为何能让杨二如此害怕呢。原来这垭口下，早些年确实有过大蛇走蛟。当时在场亲眼看到的不下十数人，村民对此深信不疑。那一年，也是夏天，许多人在垭口下的庄稼地里干活。本来万里无云，突然晴空霹雳，黑云转眼就来。四下里突然昏天暗地飞沙走石如同黑夜。炸雷咆哮，暴雨助威，闪电扯着金钩似要撕天裂地。声震罗刹万鬼哭，气冲灵霄众神惊！村民们都觉得这天气变的不寻常，但也没时间细想，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雨才是。庄稼人干的是苦力活，天气热的时候毛孔都是张开的，若是让雨一淋，十之八九会生病。如果一病，农活就耽误了，可能一年都吃不饱饭。避雨的地方，只有垭口上的那间土地庙。村民们飞也似的跑进去避雨，还没站定，突然有人叫道：“快看那是什么。”众人循声望去，无不吃惊！只见对面的山坡上一条巨蟒，吐着长信，光是蛇头只怕都比土地庙还大。那巨蟒左冲右突，躲避着闪电的追击，一路往垭口下的水沟里去。所到之处，不管是土坡还是岩石，都如如豆腐做的一般，纷纷坍塌。天上的闪电就在打巨蟒周围，好几次差点打中，却被它堪堪避过。待到大蛇走得远了，雷声渐渐减小，乌云渐渐散去，雨也停了。村民一看庄稼地全部毁了，也被刚才一幕吓得不轻。后来老人就说，大蛇走蛟毁坏了庄稼因此雷公电母要收它；也有人说大蛇马上要变龙了，天上降下天雷是它的劫数，只有渡过此劫才能功德圆满。那一带的村民，不分老小都知道这个故事。
话头转回来，杨二惊呼之下，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那蛇也不含糊，一口就咬在杨二腿肚子上。杨二开始感觉有些疼，牛脾气也上来了。骂道：“狗日的畜生，敢咬你爷爷！”抡起锄头三下五除二就将蛇剁为数段。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就是刚死去的那两个小孩的坟，并且坟头上还有一条同样翠绿的蛇，只是小得多。杨二背脊一阵阵发麻，也顾不得去将小蛇也收拾掉，匆匆奔回家去。腿上的伤口也没有感觉疼了，回到家掀起裤子一看。好家伙，肿得跟个老冬瓜似的。须知咬人不疼的蛇，肯定是有毒的。杨二这一顿跑，血脉流通，毒液扩散，相当危险。他婆娘赶紧请来医生治疗，又是拔毒又是输液的，忙活了一夜。
    也在当晚，死去孩子的那家。女人一个人在家，刚刚失去孩子，还是非常的伤心。洗了个脚就早早的躺床上了，也睡不着，偷偷的抹泪。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见儿子在叫她，女人起身一看，站在床前的不是儿子是谁。儿子对她说：“妈，我一个人有点怕。”女人说：“你怕就跟姐姐呆一起，莫一个人到处跑。”儿子回答：“姐姐今天死了！”女人有些生气，农村人是忌讳说这个死那个死的，有点严厉地说：“你个扯经的，跟你说了好多回，不能乱说，姐姐囊个（怎么）得死嘛。”儿子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妈，你忘了吗，我也死了啊！”突然女人一个激灵，醒来发现是一个梦。这梦来得蹊跷，等天亮就去找大姑大嫂讲这个怪梦。
虽然那时电话没普及，消息却跑得十分快。不像现在，门对门住几年还不知邻居姓什么。不到中午，两家人都知道了事情经过。乡亲们就传，那两条蛇是这两个小孩变的，杨二打死了一条，肯定遭冤魂缠身了。传来传去的时候不免添油加醋，到后来成了小孩儿变成蛇拉替身，杨二打死了一条。还有条在坟头上看着的，准备要报仇，还托梦给父母说了的。每个人讲起来都像亲眼见过一般，就连蛇的样子都有详细的描绘。绿色的身子，头上还长两个红冠子，眼睛不是蛇眼，是人眼。
不管传闻如何，杨二虽然经医生抢救，命回来了。但是却一直迷迷糊糊，发着高烧。一直治疗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好。家里婆娘着急了，只怕真的是被冤魂给缠上了。当即去请了端公回来。前文就提到过端公，端公就是神汉。古语有云“愚民有病，初不延医而延巫，俗云端公，即古称担弓者也”。端公可追溯至“乡人傩”，现在保存的端公舞是比较原始的傩文化瑰宝。职业端公白天踏青药市之集，兜售草药；晚上则受请作法，踏歌踊舞，娱神禳灾。巴楚汉中一带，乡民巫觋成风，深信端公是真有法力的，有的地方更称他们为“马脚”。马脚是什么？是指天神马头驾前执事使者。百姓对巫觋的迷信可见一斑。
    端公身穿五彩道袍，头戴五佛冠，在堂屋里面作法。要米一升，拈香一炷，供起太上老君。先烧几张黄纸，再焚几道灵符。唤当家的取来一碗清水，端公口念咒语，食指中指并拢画圈，对水施法。施法完毕，清水则成为神水。旧时如果有小儿鱼刺卡喉，请会念咒的化一碗神水，唤作“化骨水”，喝下去立即见效。端公手蘸神水，先对天，次对地，后对围观众人，依次洒一点神水。洒神水洗去世间污秽之气，创造一片净土好方便请神仙下凡。接下来是念请神咒，请得神仙坐镇，任你妖魔鬼怪有多神通广大也不怕。
杨二的病乡邻都知晓缘由，端公也省去了问神的环节。堂前问了数卦，求得邪祟方位，令当家的打开大门，便跳起了端公舞。只见端公手拿法器，寻常百姓不识得其中奥妙，单只知道法器上串满了铜钱，端公随着舞步挥舞法器，法器发出阵阵铃响。同时端公口中还需唱歌诀，呜呜咽咽，跌宕起伏。围观的百姓自然是一字也听不懂。须知，端公舞其实早已经失传，世上哪里还有人会？这些端公所学乃是师傅传授，没有典籍可查。一代代传将下来，早已经不是最初的端公舞了。杨二婆娘所请的端公自然不会高明到哪里去，是以所唱歌诀多半无词无意，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且不去追究真假，话说那端公一遍舞跳下来。大喝一声，“呔！”接着收势，长吐一口气，又缓缓坐下。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人，还有稻草扎成的小船。将纸人放在船上，轻念咒语。语毕，吩咐几个汉子提出去找个大路口焚烧。并且叮嘱需要烧干净，不能有没燃尽的草剩下。众人哪敢怠慢，依言做了不提。端公神色凝重，告诉当家的：“此鬼极历，杨二又毁了她的肉身，今晚幸得众神之威将其送走。只怕今后还会上门来索命！”一席话将杨二一家人吓得魂不附体，端公见众人都十分惧怕，不免露出得意神色。顿了一会儿，又说：“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或可有一线生机。”当下吩咐杨二一家须得如此这般。端公又取出黄纸，用朱砂画了灵符数道。吩咐主人贴于床头，大门等处。端公再做法请神上天，这法事就算结了。
    翌日傍晚，杨二婆娘遵照端公吩咐，请叔子兄弟用滑竿将杨二抬到了垭口下。用毛巾不断擦拭杨二额头，待杨二清醒了点，指明众人打死的蛇尸身所在。由于杨二打蛇之时，将蛇剁成了数段。端公吩咐需要找齐了尸体，一截也不能落下。这些叔子弟兄虽然害怕，但到底是亲戚，加上人多也就硬着头皮在草丛里面细细寻找。先前传闻还有一条小蛇可能要报仇，大家也有防备，穿上了高筒靴。幸运的是，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就将蛇拼齐了。杨二婆娘将蛇放在了小姑娘的坟头，浇了3斤桐油。众人抬过杨二，帮助他点火烧掉死蛇。直等到火焰熄灭，翻看数遍蛇身确定都已化做飞灰才敢回去。
也许是心理原因，也许是端公真的法术高明。自端公做法后，杨二精神渐渐好了起来，一月之后已经能够行走如常，过得数月便能干活。只是，杨二再也不敢去垭口下种地了！

[ 本帖最后由 kuichengprince 于 2014-9-1 22:5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