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娘 养 的
女朋友家拆迁,举家般到郊区,我曾要求她住到我家里,被她父母婉言拒绝,于是我也就不再坚持,我想这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开着我那辆破二手富康来回于城郊,一般是下午到她家,骗顿吃的,然后在她房间里做一些彼此都喜欢的勾当,这样回家当然就晚了,于是就出现了几次我的车被不知什么东西涂抹的情况,虽说车不怎么样,也是着实的心痛,注意到离她家不远处有一个仓库,门后有一大片空地,正好可以停车,就去找了看仓库的老头,老头操着浓重安徽口音,我只能听个大概齐,反正就是听了我的要求然后抽了我的烟就没问题了,我又发了根烟给老头,这时老头身后出现了一条身影,我马上下意识的抽出根烟笑着找影子的主人,却原来是条旺财,不是很大,很憨厚的样子,于是,我顺手把烟叼回到了自己的嘴上,旺财好像哼了一声,耸了耸耳朵,我想这是第二个错误。
这个错误到了晚上就被印证了。从女朋友家出来,己是午夜,我走出门,感觉空气特别清新,抬头看星空晴朗,扭了扭酸累但残留着一丝快感的腰,身心愉悦。
走到仓库门口,叫了声老头,没有回声,想来早己睡了,就自己拉开门,迎接我的是旺财,我对它笑了笑,很快又收起,我想吹声口哨,又怕太晚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径直往车走去。
拿出钥匙开车门的时候只听到一声低闷的“呜”,然后感觉右脚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就听到了裂帛的声音,回头一看,旺财两眼发光,四肢抓地,口中呜呜发威,狼似的。我的裤子从下至腰都被撕开,就像一条高开叉的旗袍。在这里说明一下,我喜欢旗袍,经常对着迎宾或礼仪小姐魂不守舍,为此已经被女朋友痛扁过好几顿了,也写了不下一万字的悔过书,可还是屡教不改,但从没想过自己会穿类似的东西。
有风吹过,吹得我的大腿若隐若现,随风摆动的腿毛和旺财背上竖立的毛遥相呼应,我想到了过去的长工,倍感屈辱,不是已经解放了吗,怎么还有恶狗咬人的事?!并且非常害怕,我没有养过什么动物,外语也不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它沟通,就是想骂它的背信弃义也无从骂起,当初应该想到但凡仓库必有恶狗,给根骨头不就没事了。
悔之晚矣,环顾四周,卫生搞得很好,没有任何一样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我开始叫老头,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我怀疑下午和老头说的话是不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话。
旺财开始进攻,我没有经过任何抵抗就很没出息的放弃了,能做的只有围着车转圈跑,就像在学校时围着操场跑三千米一样,一圈又一圈,疲倦不堪,后面是督促我的体育优等生旺财,直到我意识到再跑下去就会撞到旺财的屁股我才停了下来,我们开始对峙,全都吐着舌头,急促的喘息,它四爪着地,我两爪着地,一爪扶车,一爪扶膝。
很明显,这家伙的体力比我要好得多,它眼看又要开始第二轮的进攻,可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体力再跑几圈。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上帝的声音,这个声音把我从没完没了的三千米噩梦中挽救了出来,虽然这个上帝带有很重的安徽口音,却使我想流泪。无疑,老头终于被我的惨叫唤醒了,他在呼喊他的狗,旺财依旧对我恋恋不舍,但无法抗拒它的上帝的命令,一步三回头的往小屋走去。
我松了口气,喃喃的骂道“狗娘养的”,旺财像是听懂了,回头朝我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的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的诅咒旺财,为他设计了十几种锅里锅外但最后都进肚子的方安葬方案,还问候它的母亲并表达了与其发生性关系的想法。
这件事成了第二天办公室里的笑资,同事们一边笑一边给我出主意,有一个家伙抱着肚子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复述我对旗袍那一段的描述,好不容易平静了下了,对我说狗眼看人低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好马要佩好鞍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最后告诉我你要它不咬你就要穿得入它的法眼。
说完又被自己的话逗得作痛经状。
可能是有点道理,昨天我穿的是有点休闲,但也是名牌啊,但估计旺财是不会懂的。
晚上我找出了一套打算结婚时穿的西装,也不是很贵,只有几百————美元罢了,嘿嘿嘿……
可是回来的时候我不得不让我妈改成了西装短裤给我爸穿了。
翌日,办公室里那帮没人性有狗性的家伙继续抱他们的肚子笑我的尴尬,还是那个家伙,他又告诉我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狗也不会怪找点吃的贿赂一下那狗东西不就可以了嘛。
这让我发觉他是个熟知人世间道理的天才,并由此推断我是猪,郁闷~
抽屉里还有一根红肠,我握着它,我把握着红肠伸向旺才,就像指向犯人的电警棍。
它吃东西很温顺的样子,使我心中油然荡起一丝温情,甚至有摸他背上的毛的想法,但很快红肠吃完后的咆哮让这种想法荡然无存,我一如既往的咒骂和练习长跑,直到教练叫我们休息,回家补裤子。
看阿来的《尘埃落定》,好看,有一段情节让我感兴趣,说是只要那人把口水吐在喂狗的食物上,狗就能记住喂他吃东西的人,并由此而对他忠心耿耿。我试了一下,结果得出一个结论,不是哪里的狗都是讲道理的,而且我还为有一次买错了红肠的牌子而被其强烈声讨。更糟的是,我把这事告诉了女朋友,结果她以不想跟狗分享我的口水为由拒绝和我接吻,我说你平时不也老啐人吗,她说我啐人嘴里去了吗,说完就啐我一口……
…………………………………………………………
女朋友要出差半个月,这让我在想念她的同时也暂离狗咬之苦,闲来没事,追忆一下人狗大战的事迹,统计双方损失,共计有三条裤子彻底报废,五条精减成了西装短裤,不同品牌的红肠一十二根,跑破袜子四双,换鞋底两次,为此向老头求援发烟三包,因大声怒斥敌人引起喉咙嘶哑买金嗓子喉宝两盒。
敌方估计损失不知多少毫克的珐琅质。
如此算来,这比我把车停在外面被人划破还要贵一些,我是否应该遵循两害相衡取其轻的原则,再说了,车破了可以修,我要是被咬成狂犬病就完了,我干吗还乐此不疲呢,嘿!
发现一个现象,旺财老是咬我的右腿,从来不咬我的左腿,而我的右腿比较灵活,要是不这样,我早不知打过多少防疫针了,说明这狗认死理,我这么一百多斤肉他就咬右蹄子,就好这一口。但是它从没咬到过我的肉,真是我反应如神吗?还是他只对我的裤子感兴趣?莫非上辈子它是被我扒了裤子冻死的……?
入冬了,北风刮得紧,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要我过去,我在镜子里对着小弟弟大唱“起来!起来!起来!!!”,想起旺财,找出很久没穿的棉裤,又找了条破牛仔裤,想试试看,让旺财叫一口,看它能不能咬到肉,嘿嘿嘿,爷爷今天心情好,让你吃一口,但想想做旺财的爷爷也没什么可以得意的。你个狗东西!
一路高歌,到了仓库,我转了一圈,旺财不在,老头也不在,估计是去找狗MM去了,开春还早呢,你个色狗,被我捉奸在床割了你的小弟弟泡酒喝!
天如铅色,北风凛冽,把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弄下来重重的砸在了我的脸上……
女朋友老是能让我吃惊,她坐在房间里看着我,腰际环着一只手,男人的手,顺着手看过去,那个男人不是我。
“他是我在那里认识的,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女朋友如是说,还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的笑意却不见笑容,给我面子,可眼里的欢愉却是我从未曾看到的,我女朋友很快乐,很开心,很幸福,却不是我给的。
我知道这时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掀翻桌子,飞起一脚蹬在那男人的身上,让他换一个地方坐着,一巴掌抽在试图阻止我的她脸上,看着她尖叫着飞扬着头发打着旋转开,趁着男人还没起身一拳打在他的额头三角区,使其至少不能还手达十秒钟,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从容地整理一下衣服,吐一口口水在地上,在摔门而出之前把“狗男女”三个字掷到墙上让其在房间里回荡。
但是,但是我没能这样,我心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不平……只是感到痛,她的快乐不是我给的,她和我在一起不快乐,至少没这么快乐,别人给她的快乐要远远多于我,这让我心如刀割。
横膈膜处很痛很痛,喉咙发紧,让我不能吸气,只能缓缓的吐气,我维持了这个状态有几秒钟,终于努力的吸进了一口气,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比如祝福,让他们知道我并不在乎,我是一个很豁达并很潇洒地人,但怕一张口出来的会是哽咽,想和他握一下手或最后抱她一次,那个让我爱至心肺,恋入骨髓的身体,双手在裤袋里抖。我的血可能都冲到了头上,太阳穴上的两根筋突突地跳,我甚至还笑了笑,但只是把眼睛眯了一下,我的脸一定胀得很红。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门,甚至不敢看那对沉浸在幸福里的狗男女,顾不得自己窝囊已达极致。
外面的北风刮得极凶,觉得冷,不可抑制的发抖,风吹得我鼻子发酸,我的沙眼不能很好的控制我的泪腺,我必需立刻马自己调整好。
奋力地吸入冰冷的空气,让心绪平静,环顾四周,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看到了仓库,想起的居然是旺财,对,还有旺财,可爱的旺财,我突然懂了盲人是怎么依赖一只狗的了。
我跌跌撞撞的进了仓库,老头刚回来,对我点了点头,说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么早回去?我发了根烟,说旺财呢?
什么汪财?你说的是那条狗吗?喔,天不是冷了吗,前几天有这里的民工给打死了吃了。
……………………………………
我的旺财居然没了,那条强悍,执着,有点变态的有点偏执的旺财居然被人吃了?
冬日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我辅在地上着影子里,很明显得看出我的下半身要粗于上半身,那是穿着棉裤的我,就像《我的父亲母亲》里的章子仪。
你以后再也不用怕了……
老头好像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但觉得很滑稽,于是我就开始笑了,想停也停不了,笑得如痴如醉,老头有点怕,我把口袋里的烟全给了他,继续大笑着发动了车,后视镜里老头拿着烟对我作审视状。
车很快穿进了车河,我把它开得像疯狂追逐我的旺财……
黄唐
[ 本帖最后由 belieferqq 于 2008-7-28 09:5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