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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梁实秋与鲁迅两人展开笔战，讨论文学到底有没有阶级性。说到底即是
文学（抑或是广义上的艺术）应该为谁服务的问题。梁实秋认为文学应该表达的
是普世的情怀与价值观。应该是为每一个人服务不管他是贫穷抑或是富贵，艺术
不应该有社会属性。鲁迅仿佛一刀笔吏，字字要人命，他坚定地站在无产阶级一
边，艺术带有强烈的革命属性。论战的结果是，梁公赢得了学术上的胜利，周公
赢得了口碑上的胜利。
回到影片中来，电影所讲的故事很简单，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一
辆单车引发的血案。当１９９７年，有一位伟大的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划下一个
圈：「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后，现实这把锋利的刺刀就像上古时代的盘古手
中的大斧将世界一分为二——富人愈来愈富渐渐飘上了青天，穷人则愈来愈穷从
而低进了尘埃。两位主人翁就在这片喧嚣的世俗尘埃里将各自的青春演绎得鲜血
淋淋。
本片中的那一辆单车担负着影片赋予的三个属性——交通的工具、谋生的工
具、维持自尊的工具。十七岁少年小贵是从农村来到城里打工的穷孩子，快递公
司配给的变速山地车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看见明天希望的瞭望口。同龄
少年小坚则是一位生活在城里的贫寒家庭里的中学生，他曾无数次地向其父亲要
求那辆向往已久的单车，可是父亲的诺言却屡屡被残酷的现实所更改，这使得小
坚在一群炫耀车技的同学面前显得很没面子，为了维持住他内心摇摇欲坠的自尊
心，不得不拿走家里预备给妹妹交学费的钱在二手市场买了那一辆小贵被偷走的
接着被销赃的单车。心虚的他不敢让家里人看见，半夜起来在弄堂里面练车。而
这辆「来历不明」的单车仿佛就是维系他自尊的那一根稻草，使得他在同学和女
友面前恢复了自信。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两个年轻人，「社会这双看不见得大手」用一辆单车筑就
成了承载他们这一段青春时光的基石——他们相约，一人骑一天单车，每天的下
午弄堂口就是他们交接的时刻和地点。这也是全片基调的转折点，此前是人与车
之间你来我往的感情纠结；而后是人与人生之间伤筋动骨的痛苦博弈。
古人有句话，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可恨」到小坚会为了一辆单车拿走家里
准备给妹妹交学费的钱去买一辆二手市场上面的赃车，会当着同学和追到家里来
的小贵的面跟父亲歇斯底里的争辩：「可恨」到小贵会为了一辆单车彻夜地侦查，
一根筋的和小坚纠缠到底，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放弃那一辆几乎报废的单车。于是
这辆单车在电影中就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隐喻，小坚和小贵都在尽他们最大的努
力试图破解这个隐喻。最后，他们绝望地发现，谜底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小
坚会因为没有单车而不好意思和女友潇潇在一起，而潇潇果然后来选择了车技最
好的大欢，小坚失去的是「性」；小贵就更不用说，单车就是他的饭碗，是他在
这个城市立足的本钱，有可能就是他改变命运的第一件道具，可惜这件道具还没
来得及发挥它的作用就已被现实狠狠砸了个稀巴烂，小贵失去的是「食」；如果
再加上戏份不多甚至没有一句台词的农村来的被辞掉的保姆红琴，她失去的则是
「色」。「食、色、性」这三个人类最直接最原始欲求就这样还没来得及萌芽，
就被现实的刺刀生生刺了一排血淋淋的窟窿……
这两个生活在皇城脚下的穷小子并没有太大的不切实际的梦想，他们只是努
力地试图把自己卑微的愿望哪怕向前推进一步也就满足了，他们可以妥协，但是
近乎神经质的不甘心放弃。可是现实总是跟他们开这种蛇咬蛇尾巴的残酷的玩笑。
俗话说，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乎。这两个被现实这个隐喻折磨得接近崩溃的
边缘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举起了「板砖」，不管在什么时候「板砖」绝对
都是破解此类隐喻的最直接、最有效，同时也是最有风险的方式——既然世界已
被现实的刺刀血淋淋地划开，只要是谁试图「越界」，就不得不借助「有形的」
或「无形的」「板砖」与现实拼刺刀——而结局也只有两种，要么成功，要么成
仁。
小坚和小贵举起的板砖结束了一切，可是并没有改变一切——板砖对刺刀，
历来少有赢面，只是暂且给他们四面楚歌的青春重重地打下了一个休止符。当遍
体鳞伤的小贵固执而坚定地扛着报废的单车以一副悲剧英雄似的姿态凄凉地走过
繁华的街头，让我想起海明威在《老人与海》里说的，「你可以打倒我，但你不
能打败我。」这也许是小坚小贵们在兵荒马乱的残酷现实面前除了板砖之外，还
可以倚仗的一件武器。
在「十七岁」的世界里，这个隐喻的喻体是单车；而在成人的世界里，喻体
则代表得更多……
最后说几句题外话，我的一哥们看完这电影后，一句话评价，「这傻Ｘ，把
自行车给他不就完了吗，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于是就回到了本文开始提到那
个命题，文学抑或是艺术到底有没有阶级性——云端里的大人们永远无法看清楚
底层尘埃里的世俗生活中的营营苟苟；而底层的草民们也永远弄不明白云端里醉
生梦死的灯红酒绿。我在想，如果梁公在世，不知该作何解释。抑或，这本身就
是电影故意制造的，冷不丁向血淋淋的现实狠狠拍出去的一块致命的板砖……
[ 本帖最后由 ximenzhenren 于 2010-5-12 10:22 编辑 ]
[ 本帖最后由 ximenzhenren 于 2010-5-12 18: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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